两人打闹了一会，很快就到晌午了。

以往这时候，师父早过来看她了，可今天迟迟没有来。桑之心里疑惑，决定去师父的房间看看。

师父的门是虚掩着的，桑之敲门没有回应，便走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小二送的粥还在桌上，但已经凉了，桑之又叫了几声师父，仍旧没有人回应。

桑之有些郁闷，但想到师父神通广大，一定平安无事，就又放下了心，徐步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窗外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白墨像一座雕像一般蹲在窗户前眺望。

“又看不见，有什么好看的呢？”桑之躺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有个奇怪的红衣女子。”白墨说道。

大雨天的哪来谁会在外面逛来逛去呢？桑之脑海里浮现了红衣女鬼的形象。

总该不会像师父所说，这场大雨是因为妖怪作祟吧？

“她好像在哭呢。”白墨又说道。

桑之升起了好奇心，起身来到窗前，问道：“哪呢？我看看。”

“诺，那边。”白墨指着窗外。

窗外白茫茫一片，哪有什么红衣的姑娘。

“你糊弄我呢。”

白墨朝着桑之翻了个白眼，“白痴，你再仔细看看。”

桑之定睛凝神重新看向外面，远处大雨滂沱，但依稀能看见一位红衣的姑娘在街道上边走边擦着眼泪，雨水将她浑身上下都打湿了，她浑然未觉，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

桑之收回视线，说道：“这要么不是寻常的姑娘，在街道上晃荡，寻找猎物，要么就是太伤心了，想要寻短见。”

反正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桑之拿起斗笠和蓑衣急冲冲地就出了门。

雨似乎更大了。

大雨拍打在桑之的脸上，冷冰冰的，水相比昨天涨得更高了，已经没过了桑之的小腿，她一边贴着墙缓慢行走，一边抱怨着这无尽的大雨。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潮湿的味道。

水中偶尔会看见死人泡得发白的尸体。

桑之不禁感慨，这场大雨究竟下了多久，究竟让多少人丧了命。

要是真能把这作恶的女妖收服，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正在桑之沉思之际，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走来，看见桑之，微微一愣，朱唇轻启，“救……”

还未说完，便一头栽了下去。

桑之快速上前，将女子捞起来拖到地势高的地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气息很微弱。

“姑娘、姑娘？”

片刻之后，红衣女子苏醒了过来。桑之偷偷地打量了女子一眼，她乌黑的头发梳成发髻，发髻上别着各样的步摇流苏，火红的衣裳上用金丝线绣着精致的芙蓉牡丹，看样子像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多谢。”红衣女子的声音很轻。

“不客气，这种天出门不安全，以后姑娘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桑之说道。

红衣女子眼神暗淡了下去，并未言语。

“姑娘家在哪儿？我送姑娘回去吧。”桑之又开口。

红衣女子浑身湿透了，看起来极其狼狈，她在桑之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不劳姑娘了，前面就是。”

“那怎么行，我好事都要做到底的，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回家。”桑之叹了一声，又开始唠叨：“这雨天路滑，你家人也真是，这时候还让你跑出来，还好这次被我碰见，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办……”

红衣姑娘只是带着歉意淡淡地笑着，并没有说话。

“唉，这什么鬼天气，可真是烦人。”

桑之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听到红衣女子说道：“到了，多谢姑娘。”

顺着红衣女子的视线，桑之看见宅子前面挂着写有“柳府”二字的牌匾。

这不就是师父昨天看了好久的那户人家嘛？

“今日之事，多谢姑娘。”红衣女子又说道，“现在雨大，进来坐坐，避一会雨吧。”

雨声打在屋檐上，啪啪啪直响，桑之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点点头。

红衣女子领着桑之穿过曲折的长廊，来到了厢房。

“小姐，你可回来了！”穿着青衣的小婢女看见红衣女子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即又低声说道：“奴婢服侍您更衣，可别着凉了才好。”

婢女的声音引来了一位黑衣的男子，他黑着脸将婢女拉开，张开双臂将红衣女子拦腰抱起，快步走进了内室，小婢女又快步跟了上去。

至始至终，没有人看桑之一眼，她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圈，目光最终锁定了桌上那盘芙蓉酥。

“咕噜咕噜——”

桑之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几声，仿佛在催促她早点做出决定。

她救了柳府上的千金，吃几块不过分吧？

不过分。

虽然说，过程不费什么劲，但那一定不是费多少劲可以衡量的。

想到这儿，桑之对着芙蓉酥伸出了手。

简直人间美味啊。

“咳咳……”

许是吃得太急，扶桑噎着了。

她的动静引来了小婢女。

小婢女撩起珠帘，满脸的鄙夷，说道：“哪来的乞丐！”

“说谁乞丐呢？”桑之拍案。

“就是你！”小婢女叉腰，“脏兮兮的，饿死鬼！”

桑之撸起袖子，挑眉说道：“有本事再说一遍！姑奶奶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敢！”

“小莲，不得无礼。”

珠帘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红衣女子已经换了一身浅紫色色衣裙，外面套一件洁白的轻纱，娉娉婷婷，美丽大方，她撩起珠帘，步态优雅地走到桑之面前，说道：“今日多亏了这位姑娘，我才能够平安回来。”

小莲不服气地瞪了桑之一眼，气鼓鼓地别过了头。

“我叫柳如意，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女子淡淡一笑，说道。

沈桑之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叫沈桑之，姑娘直接叫我桑之就好。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又暼了一眼桌上的芙蓉糕。

小狐狸该饿死了，哪怕吃不饱，填一下也是可以的，再说，小孩子都是爱吃甜食的，狐狸也不例外。

正在桑之思忖着如何开口的时候，便听到柳如意开口说道：“桑之姑娘若是喜欢，带回去便是。”

小婢女闻言，走过去将芙蓉酥包装好，狠狠塞进了桑之的怀里。

桑之没有感受到任何被侮辱被歧视的不适，她的心一向大得很，尤其是在吃食这方面，她怀里抱着芙蓉酥，笑嘻嘻地说道：“多谢如意姑娘，再见啦。”

柳如意托起茶盏，吹散热气，低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元青，送送桑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