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黄头发指挥方向，捷达和宾利一前一后地上路了。开了有半个小时，已经出了滨海市区，黄头发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接听，不知道是杂牌手机声音大，还是吴德福耳力好，吴德福听见手机里传来小白脸的声音，说：“大哥，我们后头有辆车，跟了很久了……”

黄头发想了想，说：“知道了！”转头对吴德福说：“降低速度！”

吴德福依言把速度降到30码，从后视镜看后面小白脸驾驶的宾利也把速度降了下来，身旁车流如织，吴德福没有发现跟踪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体积庞大的宾利挡住了。

不到一分钟，小白脸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大哥，那车拐弯了，但我觉得不安全！”

黄头发挂了电话，跟吴德福说：“前面路口右拐，走小路！”

吴德福暗暗着急，一路上也没遇着个交警，要是走了小路，就更没指望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就只能听人摆布。吴德福在下个路口右拐，走起了乡间小道。

尽管开得很慢，但因为道路破旧不堪，车子还是颠簸来去。长臂熊很不高兴，说：“大哥，不如我们都去坐宾利好了！”黄头发不理他，也没人接他的茬，他咂了咂嘴，甚感没味儿，也不敢再问。

一行人跑到天色黄昏，才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停了车。小镇破破烂烂，很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味道，路边都是老式的纸箱灯牌，有那么一两个霓虹灯牌也十分俗气。

黄头发拔了车钥匙，到宾利车上和小白脸开会去了，剩下长臂熊看着他们，长臂熊对宾利车主很感兴趣，问着他一些：“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多大了……”之类的问题，只要回答得稍慢，长臂熊就一拳头问候过去。

夕阳余晖落在小镇的街道上，偶尔一个孩子横穿街道，就引起一阵尘土飞扬。吴德福没心思欣赏风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他看了眼仪表盘上的里程表，他们跑出了一百多里地，要是按先前这些人的计划去鸡公山，这个距离他们都快跑到了，只是黄头发指给他的行驶方向尽是在绕圈，现在这个地方离鸡公山恐怕还远得很。

吴德福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宾利车，猜想黄头发和小白脸在宾利车上的谈话应该是关于是否要绑架宾利车主的。但他们的问题肯定不在于是否要做这个大案，而是做这起绑架勒索案是否会影响他们逃跑，或是否会加大他们暴露的可能。

悍匪中的两个都在宾利车上，吴德福很有试试逃跑的想法，但他看看只剩一格油的燃油量提示，想想这破车的车况，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两人在宾利车里谈了八九分钟，下车时，小白脸的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他领着众人在街边小店吃了饭，吃完饭一行五人就去宾馆找房间。小镇荒凉，宾馆里客人也少，黄头发要了一楼走廊尽头的标准间，但只要了一间房，五人进去一看，里面只是两张单人床。宾利车主看着吴德福，用眼神询问：这怎么睡？

吴德福心想：能让你活着就不错，还嫌东嫌西的！对他的幼稚颇为不屑。

黄头发拿了两根绳子递给小白脸和长臂熊，俩人一个伺候吴德福，一个伺候宾利车主，把他们双手绑牢，另一端绑在了卫生间紧挨马桶的粗大下水管道上。然后黄头发就把小白脸支出了门。

吴德福心里也没了底，看了看宾利车主，发现他比自己更害怕，看向长臂熊的眼睛里满是畏惧的光。好在长臂熊刚才在小饭馆没吃饱，现在抱着一只烤鸭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啃得正香，根本没空搭理他俩。

过了会儿，长臂熊问：“老大，他们怎么办？”

黄头发关了门还上了门栓，没搭理长臂熊，只是搬了把椅子走进卫生间，在吴邓二人面前坐下了，盯着宾利车主，面无表情。

宾利车主被看得心里发毛，头上寒毛直竖，说道：“大哥……你……你们放了我吧！我跟他真的没关系……”他还以为这仨人绑吴德福是跟吴德福有仇或是有债，虽然听了吴德福提议三人绑架他的事儿，心里总还存着些侥幸。

黄头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宾利车主说：“我叫邓轩，就是一个打工的！”

黄头发有些不信：“打工的你开宾利？在你们自己家的公司打工吗？”

邓轩连忙辩驳：“不是，我就是借朋友的车追一女孩，用完了还要还的……”

黄头发居高临下跺了他一脚：“你一打工的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邓轩说：“他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关系可好了！”

虽然他说话底气不足，但听起来理由也成立。吴德福听到他不是自己猜测的富二代，还微微有些失望，心想：打扮得油头粉面的，谁让你装富二代，活该！

黄头发眼睛微眯，似乎在想这事情是真是假，该不该相信，接下来又该怎么办。长臂熊嘴里塞得满满的，却恰在此时福至心灵，含含糊糊地说：“你车是借的，衣服也是借的？”

邓轩说：“这个……这个是租的！”

黄头发揪起他的衣服后领，没看到衣牌，说：“现在都兴租衣服了？我怎么不知道？”

邓轩说：“刚开始流行，刚开始流行……”

黄头发发起狠来，说：“少他妈骗我，就算宾利不是你的，这身衣服也值几个钱，能买得起这种衣服，还说是个穷打工的？”

邓轩还要再说，黄头发朝他脸上又踹了一脚，好在他年轻，躲得快，那一脚踹在他左脸旁边擦着耳朵过去，把他耳朵蹭出了血。黄头发更加发怒，劈头盖脸一顿“如来佛掌”，直把自己手掌打疼，才停了手。大声说：“你们家到底有钱没钱？”

邓轩举着绑着双手的俩胳膊撑在头顶，躲躲闪闪地看着他，撒谎也不是不撒谎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头发又大吼一声：“有钱没钱？”

邓轩声音发颤地道：“……有……有钱！”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黄头发长长出了口气，说：“你们家人的电话号码？”

邓轩没有立刻回答，也许是还有一些挣扎，于是又迎来了一脚，只能赶紧报了一个电话号。

这时有人来敲门，敲一下停一停，再敲一下再停一下，再敲两下。长臂熊随即给开了门。

小白脸从门缝里挤进来，便迅速锁好门，探头到卫生间门口说：“大哥，我又看到那辆车了！”

吴德福听闻这话，莫名的有些欣喜，不知是黄头发他们案发被警察追上来了，还是有另外的对手盯上了他们？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是这三个人的敌人，就对他和宾利车主有利啊！

黄头发皱起了眉头，道：“还是那辆？”

小白脸说：“车辆号我都记下来了，错不了！”

黄头发站了起来：“车上几个人？现在在哪儿？”

小白脸说：“就一个人，正在对面面馆吃饭！”

吴德福暗叫：“瞎了！一个人顶什么用？”满腔热情，登时凉了下来。

这俩人说话也不避着吴、邓二人，小白脸说：“我问了小镇上就这一个小宾馆，他要是外来人，今晚恐怕也只能住这儿！”说着递给黄头发一个东西，黄头发接过了，低声说：“你去宾馆大堂守着。”

小白脸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黄头发锁好门回来，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的手机拆开了，抽出里面的电话卡，从手心里拿出另一个换上，原来小白脸刚才出去买电话卡了。

黄头发拨通了邓轩提供的家庭电话，吴德福、邓轩都望着他，就连长臂熊也停止了吃饭。

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就在黄头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干瘪沙哑的老头声音响起来：“谁啊？”

黄头发问了句：“邓轩家吗？”

老头有点儿不高兴：“有事儿吗？”

黄头发像所有的绑匪一样，简单直接地亮明了目的，说：“邓轩在我们手上，准备好五百万，否则我们撕票！”

老头那边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道：“撕吧，撕了少一个祸害！”说完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忙音，黄头发和邓轩面面相觑，邓轩又是羞愧又是害怕，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看了看吴德福，黄头发的眼睛也跟着他转到了吴德福的身上，黄头发说：“怎么回事？”

吴德福又冤又怕，说：“不关我的事啊！”

黄头发又看着邓轩，邓轩满脸通红，低声道：“……我爸……不会给我拿赎金的！”

黄头发重新审视了他一眼：“那谁会给你拿赎金？”

邓轩答不上来，下意识地又拿胳膊挡在了头上。吴德福心想：“这得混成什么样，才没一个人肯替你拿点赎金啊？”心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笑嘻嘻地瞧着邓轩。

邓轩想了半天，又说了一个号码。黄头发说：“这是谁？管用吗？”

邓轩不敢说行是不行，只是点了点头。

黄头发拨通了他说的号码，这次只响了一下，那边就接通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问道：“谁啊？”

黄头发说：“你认识邓轩吧？”

那男子的声音专横又跋扈，说：“你谁啊？有事儿吗？”

黄头发说：“邓轩在我们手上，准备好五百万，否则我们撕票！”

没想到那男子叫道：“你他妈有病啊！叫他赶紧把车还给我，不然我拆了他家房子！”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问问他，我的衣服是不是他偷的？叫他一并还回来！”说着挂了电话。

时间似乎突然静止了，卫生间里落针可闻，下一秒，黄头发直接给了邓轩一顿狂风暴雨的虐打，嫌手脚打起来疼，直接抽下腰带打，连带被绑在一起无法躲避的吴德福也受了连累，手臂上脸颊上被黄头发的皮带抽了好几下。

火辣辣的伤口再被抽上时就是麻木的，吴德福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把宾利卖了一样是钱！”

黄头发停了下来，但他暴躁不减：“卖？上哪儿卖？你以为随随便便就有人能买得起宾利？”

吴德福一时情急喊了这么一句，细想之下果然这豪车是不太好卖的，正想着怎么接话才免得挨打，旁边的邓轩弱弱地接了一句：“我……我能找到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