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周围灯火繁华，但没有多少行人在走，每夜总会有个人领着自己在这些人影稀少却极其宽阔的地方行走，走的不是寻常路，大概许多时候是在屋檐上。

前面行走的男人名为傅青山，大多时间都叫他老傅，因为鬓角已经花白，显然不是中年相貌这么简单。

老傅话不多，腰间一把佩剑，在公羊羽看来俨然一个儒士打扮，因为老傅身上显露的文气更多，而老傅腰间的配饰不过是点缀罢了，公羊羽很喜欢跟在老傅身后，听说那些数不尽的大道理，至少现在是听不明白老傅话语间蕴含的意思。

公羊羽十岁开始跟着老傅，习剑十年，至今没有出过一剑，老傅身姿很高，就算是已经成年，站在后面也需要仰望，每次看见老傅把玩手里的剑，就像握着一根竹签，然而那一根竹签在他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三尺精钢在他手中回旋延展，公羊羽看见了连结而至的剑影，有时候静谧非常，有时又是狂风暴雨。

每次走到一幢阁楼面前都会走下去，老傅自己一人走进阁楼之中，从来没有让公羊羽靠近雕栏半步，而公羊羽也确实如此，白玉铺成的地面光洁如镜，在周围森严的气氛下显得有些白净，似乎身在此中都是洁净的，不知道白日的话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公羊羽往前走了几步，只是想看清前面的雕栏玉石，然而今夜的月光没有照射下来，不知是恰好有一朵云飘过来挡住，还是阁楼太过告绝挡住了月光，公羊羽只看了个大概。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个身影走出来，警惕的看着公羊羽，锦衣，内赤外玄，不知为何每次看见这人的时候总能从他眼神里面看出一丝谨慎来。

看起来这人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公羊羽也就免得开口了，在这座阁楼殿宇坐落的城中，出了老傅，就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人了。

看了一眼袍服上盘着的蛟龙，公羊羽也是几年前才弄清楚这座城意味着什么，一个公国的王城，王城之外还有大城，只是记得当初来的时候见过几眼，然后就没有出去过了，就连在这座王城中老傅走的地方也不多，就更别说公羊羽，只是跟在老傅身后的小跟班，看的不过是屋檐周围的狭小空间。

公羊羽每日的生活空间，就是连接王城每一处阁楼的屋檐走道，大多数都是在一座除了老傅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的藏书阁，看似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不过公羊羽却在杂书上看出了许多世界，不过里面每次写到这些就会多一句“万里路”。

公羊羽不知道万里路有多远，也从没有行走过万里路，想到此处就看向远处的廊道屋檐，每天在上面多走几次也没有万里路吧！很显然，书里说的万里路后续蕴藏更多。

禄扶风在这种座城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从上一代王到这一代王，充为内侍的他已经呆在王的身边许久，算是两代王的贴身侍卫，而自己也经历了壮年之盛到迟暮衰老的年纪，可以说见识了种种，作为内侍的他大概见的最多的就是阴暗中的刺杀了。

每一个闯进王城的人都死在殿门之前，亡于禄扶风之手，说起来也是见惯风雨的人，但是面前的少年让他绷紧了神经，少年就像一个锋芒毕露的剑，丝毫没有老傅那般清风徐来没有丝毫的气势可言。

对于老傅，禄扶风是信得过的，也知道他的职责所在，但是十年前不知从那里带进来的少年，禄扶风信不过，更别说每次见到少年的时候带来的紧张气氛，禄扶风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的由来还是身上武夫一眼就能看出的锋芒之气。

当少年视线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禄扶风绷紧了身躯，体内涌动的真气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平静，少年锋芒，老内侍却也不落气势，就在禄扶风快要抑制不住体内真气的时候，少年移开了双眼。

“好一个锋芒毕露！”老内侍暗叹。

公羊羽不知道自己眼里的锋芒差点让人暴走，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而老傅也只是只言片语催促自己尽快消除掉心中那把沸腾的剑，至少在来年春天来到之前让其平复下来。

是的，公羊羽心里现在住着一把剑，不时的冲撞翻滚，而现在公羊羽也只是让那把乱窜的剑稍微动静小一些而已，至于平复，现在还做不到，甚至每天消耗大量的心神去压制躁动。

老傅并没有在阁楼里面待很久，大概也没有太多详谈的事情吧！

公羊羽看了一眼深厚的大殿，或许王就在里面，对公羊羽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以王的身份，有时候也只是远远看见的一个身影，只直到这座城是属于他的，还有这个公国也是属于他的，书上说的往城外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子民。

不过这些对于公羊羽来说都是遥远，甚至事不关己，无论是十岁之前的世界，还是十岁之后藏书阁和各个楼宇间的走道，这就是他的世界，只是几点一线之间来回往复，期间也遇到过一些人，但这些公羊羽都没有记在心上，或者说大部分时间都放在老傅所说的事情上面，镇压心中的那把剑，要么就是试图思考老傅所说的道理，然而眼里的世界只有这方寸之地的公羊羽能够明白什么呢！就算是书中也些了很多，但不明白的事还是不能在言语之间就能够弄懂。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老傅再次来到屋檐上，似乎不走寻常路已经成了常态。

每当走在上面的时候，能看的风景可以延伸很远，只要没有阁楼的阻挡，所以能够感觉出城墙两边的不一样，身在群楼之内总是感觉安静里面带着一种森严，而墙外的世界就有很大的不同，越过城墙之后似乎遍布着喧嚣和生动，总之在夜晚通明透亮的景致之下，两处的天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