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是也不是？”朱允快步追上前面两人追问道。

单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朱允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陈子仪脸色也不太好看。曾经单玄与莫凉两人对招无数，可以说是最了解莫凉招数的人。他若说不是，那就真的不是了。

“他的剑招一点没有北斗剑法的模子，虽然步法诡异难测，可是与北斗步仍相差甚远。倘若他今日用的是北斗步，他的剑还要快许多。”单玄木着脸，“而且北斗剑剑指北斗脚踏星辰，虽然走的也是唯快不破的路子，却并非他这般诡异难测……他这剑法，倒是与周成衍的刺杀手法有些相似，像是脱胎于刺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三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单玄抿了抿嘴，“不过，”他有些犹豫的看着静两个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单，不过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朱允都要被急坏了。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和她绝对有关系。如果真来个使一手北斗剑的，我反而怀疑他是假的，对六扇门图谋不轨，而他虽然样样与北斗剑不沾边，我就是觉得有关系。”说罢，单玄也不管两人，自顾自走了。

直觉，这玩意儿靠谱吗？两人犹豫的功夫，单玄已经走远了。朱允反应过来后，也摇了摇头离开了。

莫清明最终还是没能去找万婉莹，因为他即将突破。可以说在刀道能排前几的大佬有意喂招的情况下，但凡有点天资的，都会有所领悟，更别提他这等天资过人到可怕的。虽然说两人一刀一剑走的不是一条路子，但是殊途同归。因此卡在实战经验欠缺这一点上的莫清明，终于有突破瓶颈的痕迹了。而且他还从万婉莹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并非父母主动遗弃之后，他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心境上也有突破，向着剑心通明更近了一步。

落叶纷飞的长街，少年手搭在剑柄上低垂着眼眉，沿着最中间的路笔直的走向前方打成一团的两人。轻轻迈过地上被打翻的蔬菜，小心的避开散落在地上的丝绸珠宝，在两人五丈远处站定。一声轻鸣，长剑出鞘，少年身形一动，剑已挑在两把长刀相交处，扭身一脚踢在左边人的膝盖上，借力跳上空中，以肘为武器狠狠击在另一人的腹部。随即落地回身，长剑架在刚要一瘸一拐爬起来的人脖子上。

“带走。公然在大街上比斗，破坏平民财物，依律关押十天并赔偿所有损失，压下去。”长剑归鞘，剑柄与剑鞘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周追上来的捕快将两人团团围住，正要压走，少年又开口，“等下。”他仔仔细细看了看路面，“他们还打碎了城中的青砖路面，让他们一并赔了。”

捕快们应了一声将两人压了下去，这两人此时才反应过来，是六扇门的人出手抓了他们——就算是六扇门，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啊，那砖明明是他踢他们俩下来时候弄坏的，根本不是他们俩弄坏的！怀着一肚子的委屈也说不出来，两个“江湖大侠”就这么被憋屈的压到了牢里。

“莫捕头好大的威风。”万婉莹从一旁的茶楼探出头，转着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你都要把京城的武林人士得罪遍了。”

莫清明走进酒楼，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梯慢慢悠悠的走上楼，将佩剑放在万婉莹面前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侠以武犯禁，受苦的是普通百姓。六扇门就是干这个的。”倒了杯茶给自己，莫清明侧靠在椅子上轻抿，说不出的惬意。

万婉莹目光闪了闪，感叹道：“该说不愧是大户出身吗，就算是这等经历你竟然也有如此风姿，倘若非是飞来横祸，想必如今京城想嫁给你的女子能排出许多排来。”

“你想多了。”莫清明呷了口茶，优雅的将茶杯放下，“都是师傅后天培养的，哪里有人有天生的气度，不是师傅的话，我现在还只是个要饭的乞丐。”

“说起师傅，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莫清明传音万婉莹，这等事情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只能传音。

“当年的事情藏的太深了，不好查。”万婉莹回到，“莫凉的事情六扇门讳莫如深，我也只查到只言片语。不过我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组织了一下语言，万婉莹才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莫凉出身莫家庄？哦，你可能不知道莫家庄，那是我们上一辈的时候最辉煌的几个侠客山庄之一。就在前太子府被灭门之后不久，莫家庄满门皆灭。同一天，莫凉出逃，朝廷批下文书抓捕莫凉，不过几日，带有莫凉画像的海捕文书就送达了各大州城，至于抓捕原因则是语焉不详，只说是抓捕蒙亚国的奸细。”似是感叹，也似是仰慕，“从来没有人能像你师父一样，突破众多高手的封锁，硬生生一人一剑闯出京城，更何况她还是个女流。当日至少八名以上的一流高手围堵莫凉，三死五伤，后来有大宗师出手，莫凉败退而逃，众人追出五千里，失去莫凉踪迹。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虽然朝廷仍然在追捕她，江湖人也在通缉她，可是很少有人能找到她。”万婉莹笑了起来，“不巧我是其中之一，说起来也是巧合的很，你师父兑下的店铺的前店主是我们家派出去的探子，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莫清明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往事。果然，他只觉得师傅很强，却没想到师傅强成这个样子。大宗师出手也能逃走，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厉害了！牛13了师傅！

“朝廷通缉也就罢了，江湖人士为什么也追杀她啊？”莫清明没忍住问了出来，万婉莹白了他一眼，“傻啊，六扇门本就是得罪武林人士的活计，你师父又修的问心剑，根本不在乎得罪多少人，只要顺心就行。再加上江湖上总有热血上头搞不清状况的，空有一腔所谓爱国热血，专门追杀各国探子的傻子，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是不少呢。”

“你才是傻子。”莫清明有些幼稚的回瞪回去，两个人开始互相翻白眼。

这两人传音起来，几乎忘了自己在茶楼，别人看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不说话，只挤眉弄眼的，以为他们两个在眉目传情。朱允上楼的时候就看见侧对他的莫清明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眉来眼去”。

万婉莹余光瞥见朱允，本来翻到一半的白眼差点抽筋，她眼角狂跳，倒是莫清明还有心情嘲笑她，“看，你翻抽筋了吧！”还没等莫清明再多说，就看见万婉莹一直盯着他侧看，他一转脸，顿时也开始眉心狂跳。

“咳，那个，年轻人就应该和年轻人多交流交流，沟通沟通。我就，先不打扰了？”朱允脸上露出一抹你懂我懂的笑意，万婉莹却突然站起来，红着脸行了一礼害羞道，“见过大人。”说着又贴在莫清明耳边小声说了句，“既然人家的身子已经给了你，那你可不要反悔，记得早点来提亲呀。”说完就跑了。

朱允内功深厚，就算万婉莹说话声音再小，他也听的一清二楚，因此瞪大了眼睛盯着莫清明，莫清明则是一懵，继而转成震惊，最后变成绝望看向朱允——万婉莹这丫头坑死他了！

“朱大人，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象的这样的……”

“小莫啊，不用多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负责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孤儿出身，这样，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作为长辈替你去提亲……”朱大人一脸慈爱之色，打断了莫清明的话，“也是我疏忽了，你这年纪，也的确应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看着朱大人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表情，莫清明已经是一脸绝望了……真的，不是你想象的这样啊……

好不容易才婉拒了朱允替他上门提亲的美意，莫清明几乎是狼狈的逃到了街上。他逃也似的跑回了六扇门，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背刀的少年。那少年和他一般大，身上穿着粗糙但是却很干净的麻衣，衣服上仔细的打着补丁。

“又是你啊。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月了。”莫清明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子，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京城用刀最厉害的人在六扇门，于是就天天来六扇门求见单玄，要挑战他，结果单玄根本没时间搭理他。他就天天坚持不懈的来这里等单玄，每日清晨过来，中午站在门口吃干粮，晚上太阳落山了就离去，倒是极有规律。

“我要见单玄单大人。”少年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睛。他就像一块顽石，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坚韧和耐性。

“……还真是执着。”莫清明摇了摇头，正要路过他，却想到什么一样停住脚步。

“不如你先和我比一场，”莫清明笑了笑，“你若打得过我，单大人自然会见你。”

少年抿了抿嘴，右手微微抬起，一把握住了腰间的长刀刀柄。就在他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少年的气势突然变了，锋利，苍茫，那一瞬间，莫清明仿佛看见了一片茫茫大漠。

“好刀！”莫清明终于严肃了起来，这个人，不比自己差，但是他也不是没有胜率。五五开的胜率让他开始兴奋了起来，一个强劲的对手可以让人得到很大的提升，莫清明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剑柄，气势随着用刀少年的气势攀升。

“在下莫清明。”战前互通姓名是对对手的尊敬，而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他值得这样的尊敬！

“在下洛星河。”河字出口，莫清明动了，长剑出鞘，一抹亮光化为无数抹飞向洛星河。洛星河闭上眼睛，就在剑光临身的那一刻，刀出鞘。

“叮！”准确挡住那似虚似实的一剑，洛星河欺身向前，长刀直刺空门。莫清明回剑轻挑，将长刀挑向洛星河，洛星河就势回转从头顶劈下。两人你来我往数招竟然打的平分秋色。如果说莫清明的剑是数点寒星，真正的剑只有一把，其余皆是虚招，那么洛星河就恰恰相反。数次出刀叠在一起，砍在同一处，莫清明被震得后退。看了看洛星河手中的刀，刀锋已经崩出了好几处缺口。毕竟莫清明的刀就算不是绝世宝剑，也绝对是千锤百炼的好剑，而洛星河的刀只是郑千仞随手扔给他的刀——郑千仞的好刀都不在身边。

“你的刀要受不住了，我也不欺你，最后一招定胜负。”莫清明略略调整了下呼吸，做出起手式，洛星河点了点头，也开始酝酿自己的最后一招。

仿若苍茫大漠的狂风携卷着沙砾，刀光隐暗却气势无匹，一往无前，洛星河先动了。与此同时，莫清明也是一剑刺出，这一剑出时不觉显眼，却后发先至指向洛星河，仿佛烈阳升起，瞬间炸起一团耀眼的剑光。一刀一剑大力碰撞，眨眼间两人已对碰了十数招有余。那刀承担洛星河的刀意已是勉强，此时多次碰撞，终于一声清响，断了。突发如此事故，两人都愣了一下，那本会被挡住的一剑就顺着力道刺向洛星河的胸口。仓促中本来在空中的洛星河硬生生向上拔了一下，试图避开要害。莫清明此时更是苦不堪言，他用尽全力的一剑他自己根本收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向洛星河。

“叮！”一声清响，一枚梅花镖打在长剑剑身，长剑脱手而出，而莫清明撞进洛星河怀里，两人滚做一团。

“还好我来的及时。”这声音带着磁性，听着让人如沐春风。两人抬起头，顿时眼前一亮，白衣男子背着手站在两人面前，他就像是一阵清风，飘逸且清澈，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仿佛一汪清泉，干净澄澈。

莫清明一骨碌爬起来，抱拳行礼，“见过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