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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断》第四章 当涂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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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酒家”的锦旗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

何宛白依然抱着冷冰冰的尸体小声抽泣,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她和乔琏。

黑暗吞噬了店外的棺材和马车,吞噬了整个小店。

人总要面对现实。她也逐渐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一双似水的眼睛滴血般的红。

她突然想起来了那个锦囊,乔琏死前郑重交给自己的锦囊。她慌忙找到蜡烛,点亮了被黑夜吞噬的小店。

她打开了锦囊,铁画银钩,苍劲的笔道,一字一字像针扎一样扎进了她的心。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她看完了锦囊,像是收藏珍品一样把它系好放进了荷包。

透着昏暗的烛光,看得出她脸色苍白,像一张薄纸,似乎风一吹就破了。她抱起了乔琏的尸体,抚摸着他淡白的脸庞,温柔的看着他。自言自语说着话,像说给他听,像说给自己。

她慢慢抱起乔琏,擦了擦眼泪。

最终,还是选择把他火化了。带着他的骨灰,带着他的秋霜剑,何宛白去了当涂的江边。

江风徐徐,吹着何宛白的脸颊,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租了一艘小船,带着她最爱的男人,走到了江中心。何宛白看着左手里的金黄色的包裹,那是她的挚爱啊。她变得从容,打开包裹,伸出左手。江风把骨灰吹走了,撒在了江中。她眼睛又红了,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风走了。回不来了。

“乔郎,你最喜欢青莲剑仙,喜欢他的诗,他的酒,他的剑....这是李太白醉酒捉月而死的当涂啊,我想,你也会喜欢的。等...等我做完该做的...我就去陪你...黄泉路上你可要走慢点等我啊....”

按照乔琏的吩咐,何宛白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把他那把折扇埋了。一起被埋了的还有另一把折扇。一样的做工,只是扇面写了“琏”...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啊。

何宛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没了。可她知道,她还有要做的事。擦干泪水她戴上了面纱,骑着马,去了山东。

山东地处平原,近年黄河水患并未太过猛烈,虽然朝中皇帝陛下不理朝政东厂又有复起之势,幸有内阁忠臣这年头还算可以,百姓的生活还算安逸。

何宛白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汶上县。一个安逸繁华的古城。

乔琏告诉自己,他把孩子寄养到了镇上的一户人家。何宛白内心是激动的,又是犹豫的。她期待见到自己的骨肉,那是乔琏留给自己唯一的念头,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又很害怕,害怕孩子死了,或是那户人家不要他了,亦或是那户人搬家了...

她矛盾的走到了那户人家的家门。简陋的瓦房,简陋的木门。简陋的一切却是那样可亲。因为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一声声啼哭,就像一颗颗定心丸一样吃到了她嘴里。可是她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万一他不是我的孩子...

她下定决心推门进去,正巧哄着孩子的女人走了出来,见到有人进来她赶紧招呼家里的男人出来。

男人走了出来,看到了何宛白,当然也看到了她手里的秋霜剑。他显得并不惊讶,还有一丝悲伤流露。他小跑到门口,弯下腰行礼,道了声:“少奶奶。”

少奶奶!

何宛白惊了。

红肿的眼睛瞪得十足的大,眼睛里的血丝好像都要迸发出来。

男人行了礼,朝着自家女人喊到:“婆娘,你抱着小少爷去别的地方吧,”

女人抱着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逗着他开心,抱着他走了。

何宛白捂住了嘴,斗大的泪珠刷刷的下了。没错,那是我的孩子,我跟乔郎的孩子。

男人见了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请何宛白进屋。

“哎,少奶奶,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你慢慢说来听吧。”男人为何宛白递上一杯清茶。

“其实,当时我随着少爷在山东一带给老爷办寿辰的礼品,少爷并不是杀您一家的凶手。他听说了山东有人用蹁跹剑法杀人,他就觉得不对劲,连忙带着我去了您老家。可是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何老爷,何公子...他..他们都死了,都是死于蹁跹剑法的‘残荷听雨’一招...可是这蹁跹剑法当今只有公子一人会,所以...公子十分担心您误解他。”男人一直说着,何宛白也一直流着泪。毕竟,那是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公子认真看了每个人的伤口,断定这是右手剑使出的蹁跹剑法,而您也知道的,他当年答应不再用右手剑了。公子思考着究竟是谁做的案要栽赃给自己,可他想了很久,却毫无头绪”男人说着说着,何宛白哭出了声,她又一次责怪自己,

“少奶奶,您先听我讲完。”男人看到她这样也十分难过。他强忍着难过,继续说着。

“少爷在夜里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他四处寻找,在屋里角落的暗柜里发现了小少爷。应该是何老爷让人藏的吧。所以,少爷让我留在山东,照顾小少爷。等您到来。”

“等我?他还说了什么?”何宛白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还在,内心的悲伤减了几分。

“少爷让我照顾小少爷,自己走了去查线索。然后在一个月前来信给我,说您会带着秋霜剑来。”男人说完了,心里的难受也憋不住了,嗷嗷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少爷的秋霜剑从不离身,您带着它过来,那不就是说少爷...少爷他走了...少爷他才不到三十岁啊...少爷说,他自杀是对不起你,愧对于你,没保护好你。记得当日你前来追问少爷,少爷佯装醉酒,其实,他是不知道如何让面对你...毕竟他当时离事发地那么近....哎...少爷就是太痴情了啊。”

何宛白也哭了,却一言不发。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滋味。她恨乔琏的笨,说不清楚便以死来证明自己。又突然发觉是自己错了,不该逼问太紧又不相信他,还定什么鬼日期要跟他一决生死。想到这里,她仿佛觉得心都要碎了。

男人进了里屋拿出来一个包袱,交给了何宛白。“这是那日少爷派人送信时带过来的,让你亲自打开。”男人说完便出去了,去找自家婆娘,把小少爷带回来。

何宛白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包袱,里面有一封信,一本剑谱,一个木盒。信上“宛白亲启”四个字,看着让何宛白感到很温暖。

何宛白打开了信,信上说,乔琏怀疑杀人真凶是兰花醉仙,虽然兰花醉仙成名在几十年前,可他几十年前剑法就已经登峰造极,钻研类似残荷听雨的杀人招式应该不难。并且他此生最厌恶菊花,每次杀人都会在其身上留下一束菊花。而在何老爷身下就有一束雏菊。

何宛白很难过,可她的泪已经流干了。乔琏死了,她缄默的泪,又有谁在乎呢?

她看完了信,又看了看剑谱,翩跹剑法的剑谱。没错,江湖中人人眼热的翩跹剑法的口诀心法就在她手中。她打开了木盒,看到了几个字:八荒六合功!

乔琏年少成名,与此神功是密不可分的。

看到这些,她知道了乔琏的意思,她朝着当涂的方向望了很久,直到夕阳在她身上最后的余晖被黑暗笼罩。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自己的孩子,乔琏和自己的希望离开了汶上,离开了山东,这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地方。她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眼含爱意。她终于笑了,似水的眼睛,虽然布满血丝但依旧那么动人心魄,两个小酒窝,两颗小虎牙,都还是那么迷人。

同时,两匹飞马几乎同时到达了不同目的地,威武山庄和乔府。

回报同一个消息,乔琏死了,那个风流倜傥的白衣少年郎,那个自比青莲剑仙的乔琏,真的死了,自杀。

不同的是,远在京城的乔府上下悲戚一片,乔老爷昏倒多时才被就醒。

而威武山庄却是一片喜乐的场景。

梦南山大宴诸多“朋友”,到场的无不喝彩。

“金公公,这次乔琏死了,江湖中威望再也没有超越梦公子的了,乔家在江湖上已无立足之地。乔家在朝堂的地位想必魏公公不会再忌惮了。老夫的仇也报了,哈哈哈哈...”孙二爷举杯先干为敬,乔琏的死,对他来说,是近些年最好的消息了。

“是啊,是啊。这乔琏一死,说明那何宛白真的是对他死心了。那...嘿嘿嘿,何宛白那个小美人老夫就有机可乘了啊!想想那时候我就想..哎,被这个乔琏给猪拱白菜了...哈哈..”一个中年男子,肥头大耳,挺着肚子端着酒杯,色色的说着。

突然,他笑着倒下了,毫无征兆。众人看到慌了神。定睛一看,这男子竟然死了。

“他该死。乔琏,那是夺了我的女人。何宛白,她是我的,是我的!你们谁再想对她图谋不轨,我会让你们都死的很难看。”梦南山疯了,拿下面具摔倒了地上。

爱情就是毒药,会让一个翩翩公子哥变得发疯发狂。

没错,爱情,真的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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