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的夜，总是这样无趣的。

站在过街天桥之上看着街道之上的车水马龙，看着接天连地的灯火汇聚成光的河海，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在眼前穿过又折返，每一次都带着各自不同的面目与色彩。

可是，无论看多少次，我总觉得那些荣华总与我无关。

身周的高楼大厦在远方的夜里矗立，每一栋里都闪烁着点点灯光，或是暗淡，或是幽冥，或是璀璨，或是奄奄一息，每一点灯火里都有一户人家，每一户人家里，都有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

但是我的记忆里，却好像什么都不剩下。

好像什么都不复存在。

只剩下一片虚无。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总是寻不到我的归属……

不过，我也没功夫去想那些早已经思索了无数遍也得到不到答案的东西，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想过一次会感觉到空虚，想过两次会感觉到忧郁，想过三次，四次，五次，就会觉得无聊，就会觉得矫情。

缓缓地转动防盗门的把手，仿佛是将心脏也卷曲扭动般艰难。

漆黑一片的家里遍布着浑浊的空气，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只剩下阴暗与孤寂留存。

每一次回到那个徒有虚名，空空如也的家里。无论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想，说过多少次要遗忘，曾经那些不愿意提起的回忆而今却都又会陷进我的脑海里，陷进我最深的心里。

我的家里没有床，我便把阿神放在了客厅外的毯子上休息，我一个人就坐在她的身旁，并不开灯，寻常的我在家里也总不喜欢开灯，我总觉得刺眼的灯光打到脸上会难受。就喜欢一个人在黑暗里——直到天明。

但是这一次家里却多了一个人。

我看着身边的女孩，出神。

阿神还没醒来，透过缓缓起伏的胸膛和肌肤，我仿佛能够感觉得到她那均匀而平稳的呼吸。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白色的衣襟，她的所有一切仿佛都不带上色彩，仅有那被我刺开的胸膛上还微微沾染着些许血渍，但是现在那里的伤口也早已经不存在了。

好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好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这样不真切。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我其实早在凌晨就已经葬身在了秦川，沉在那冰冷的水底，而现在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死前的黄粱南柯，只要明天的第一缕曙光照在我脸上，我就会即刻醒来，归于黑暗。

醒来，而后死去。

是这样吗？

但是，阿神却又是真的。我看得到她，也能感受得到她，我清楚的记得那个在辉光之中张开羽翼的神女，记得她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缓缓地落在我的怀里。

今天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总还得等到阿神醒来才行了。

我准备就这样等着，等到她醒来为止。

届时——如果我的死期依旧，我想我也只能默默接受。

毕竟这原本就是我所期望的——解脱。

但是陈雨霏。

陈雨霏呢？

她怎么样了。

原先的那本生死簿已经被那位披散着辉光的神女撕得粉碎，不知所踪。

但是现在我的命运——又当如何。

她的命数——又在何方。

如果不问清楚，我绝不会罢休。

而且，这件事不能够让她知道，这些天她的电话我不会接，她来我家找我我也不会见，我要等所有的事情都完毕了之后，再一个人默默地和这个世界告别。

终归，我是要死的人啊。

不过我想一个人尽快地解决这件事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我正在看着阿神的脸颊的时候，一只手早已经伸到我的耳朵上——狠狠地拧了下去。

“啊啊啊啊！！！！”我一下子就惆怅不下去了，痛得嗷嗷叫，看都不用看我就知道是陈雨霏那张布满青筋的脸。

完了，我忘了我家的后门从来也都是不锁的，这件事知道的人除了我和父母，大概也就只有陈雨霏。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她总是一句话不说就溜到我家里，忽然一下子就出现在我家的饭桌上，但我和父母们却也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大约早就已经把她当做自己家的孩子了吧？

“死仔！！！电话不接，灯也不开，喊你不应，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死啊！！！”陈雨霏是真的生气了，把我甩在地上大声地骂我，我头也不敢抬起去看她，只是支支吾吾，不去回答。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和她说……

而且有件更麻烦的事情是——阿神……

注意到我的房间里躺着那样一个年轻可爱的女孩子的陈雨霏愣在当场，却还是没松开拧我耳朵的手，她难以置信地上下扫视了阿神好一圈，左一遍右一遍，然后看了看我，眼睛瞪得比牛都还大：

“可以啊你，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不对劲，原来是带姑娘回自己家里了啊！！！好啊你阿呆，啊可以啊，认识了小姑娘居然不和我说，不也给我介绍介绍，你是活腻了把你！！！”

“不，不是这样啦！！啊啊啊，痛痛痛，雨霏，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不是这样……”

“不是怎么样啊！”陈雨霏指了指阿神：“都当场抓获了还不承认？！”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而且人家为什么还昏过去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啊！你个狗东西！你个混蛋！你个渣男！！你个色魔！！我要报警，我要把你这个祸害……”

“等等等等！！！”我赶紧把准备拨公安局电话号码的陈雨霏的手机抢了过来：“你听我说好不好，你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孩吧？”

“对不起，我就是那种女孩，说吧，呆子。今天你要是没把我说服，你今天必死！”

“我说的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害怕，也千万别笑我，无论我说什么，哪怕我说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你都要信我。你明白吗陈雨霏。”我格外认真严肃地说：“我说的这些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也就不解释，随便你怎么说。”

我原本想随便搪塞点什么瞒过去，但是我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陈雨霏，那可能是个比我自己都更了解我自己的女孩了，所以我决定说实话。

但是有些时候，实话远比谎话更像是假话。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