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穿透苏落的耳膜，陶大春的枪法自然是一流水准，但那个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曾经的军统特务。

递着烟草的男人，反应迅猛，一溜身就已躲在了货物后面，陶大春暗自叫了声糟，便从二楼径直跳了下去。

苏落没动，她挑起一旁的枪杆，似乎回到了训练场，拉栓、上膛、托枪、立稳、瞄准，一气呵成。那移动的黑影与丛林里的野兔重叠，跳跃奔跑，不动如山，抓紧时机。

“蹦～”

消音-器的声音。

黑影倒下，子弹直穿后心。

陶大春回头看向楼阁，那里的人压低了帽檐，半张脸被掩盖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唇，她随意的把枪放回地上，转身消失在他眼前。

此刻的76处，唐山海不安的在办公室踱步，听到电话铃响起，蹿步上前，等到第二声响起立刻接起电话。

“怎么样了？”

“你放心一切都好。”陶大春躲在一个偏僻的电话亭，手在听筒上抓了又抓道：“就是苏小姐情绪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唐山海撇眉，语气不善。

这边也没在多说，挂了电话。

拿在手里的听筒被他按下，唐山海靠坐在办公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起外套提前下班。

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柳美娜，她对这位帅气多金的二队长一直有些意思，听说他结婚也忍不住对他多生些亲近。

“唐队长，这大中午您是要去哪儿呀？”甜美的上海调子，语气和热情恰如其分。

“下人打电话来，说我太太不舒服，我赶回去看看。”唐山海实在不想与她应酬，语气焦虑。

“唐队长真是个好丈夫，也不知道唐太太现在如何了，您赶紧着回去吧。”

唐山海也不推脱笑了一下，着急忙慌的开车了离开了。

这前脚刚走，后脚陈深就踏出了办公室，见柳美娜痴痴的望着走廊尽头走上前问：“美娜这是怎么了？立在这里当守护神？”

柳美娜看着陈深叹息的摇头道：“人比人啊，真的是不如人，这唐太太一点儿不舒服唐队长就紧赶着回家，我要是能嫁给一个像唐队长这样的男人，怕是让我做什么都肯。”

陈深听了好笑，又想起那件事情，横了一眼唐山海办公室，笑着道：“怕是找不到了，我这样的美娜就不考虑一下？”

“这话要是李小姐听到，明日我还能活着来行动处么？”

两人相互调侃了几句，各自回了办公室。

这边唐山海抄近路奔回公馆，才开门就听到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松了一口气，回身关好门，捡起苏落从门口一路脱下扔在一旁的衣物，直到浴室门口。

这是一套灰褐色男装，沾着火-药味，唐山海打开窗户，走到角落拿起打火机将上衣点燃扔进铁盆里，又拿出日常的熏香放了几片进去，盖上盖。

还未烧干净，水声停了下来，浴室门打开，水汽随之散入室内，曼妙的身影从水雾中走出，像没看到他那般自顾自的进了卧室。

唐山海只觉得自己血液倒流，头晕脑胀，在白日里如此清晰的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身影，远比晚上将她抱入怀里更刺激脑神经。

特别是他们之间比以前更多了一层暧昧。

“这么早回来了？”苏落换好睡衣，包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不停擦拭，斜靠在那里问他。

“嗯，有些担心你。”唐山海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毛巾。

“只是太久没开枪了而已，还好没失了准头，不然我教官恐怕梦里都会骂我。”她故意挑了个话题引导气氛。

难得唐山海没有跟着她的节奏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她头发全部包好，裹在毛巾里。转而抚摸上她的脸，迫使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唐山海低头看她，此刻苏落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唇色更是白得吓人。

勉强扬起一个笑：“我们就该知道，所有的命运。”

话音未落，唐山海的唇先落了下来，这是他们第一个吻，她再也笑不出来，任由眼泪落下，狠狠缠住唐山海的舌头，双手环住他脖项，唐山海拥着她肩背，依靠在墙上。

一夜风流。

生物钟及时唤醒了他们，但苏落今日实在不想起起床，腰上还环着唐山海的手，酸软感从双腿直至腰肢肩头。

果然当了一年多的阔太太，身体机能都下降了。

唐山海翻身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相默无话。

等到了迫不得已要起床的时候，唐山海才开口：“饿了么，要吃什么？”

“一杯现磨咖啡，谢谢。”

唐山海笑开，撑起手臂道：“真想从此君王不早朝。”

“滚滚滚！”

见她真生气了，唐山海伸手去掰苏落的头，摸到了一手的眼泪，人也慌了：“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谁和你说这个了！”苏落也上来了脾气，怒吼吼的凶他。

“那你哭什么总得告诉我啊。”

“我替我妈哭，我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被你这个狗崽子叼走了。”她挥手一巴掌拍在唐山海肩头，复又环抱上他的腰，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她想她与那个人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痛恨自己没有坚守诺言，也痛恨他没给自己留下一点找寻他的线索，她更恨这个时代，让他们不能只作为个人存活着。她也恨唐山海，为何要这样一步步软化她的心，她终归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梧桐树不停的落叶，她瞧着那个少年已有两日，长得英俊美貌，端着水杯抱着一本书坐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把最好看的枫叶放在了他的书上。少年顺着她的手抬头看她，她笑着道：“同学，我想你缺一个书签。”

于是时光一变再变，他留在了她的生命里面，纵使彼此消失在人海，她都不敢轻易和他说一声再见。

但这一天，她哭着在心底和他说：“再见，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