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不眠不休，封寒非但没有感受到丝毫疲倦，恰恰相反，长身而起时，浑身上下发出炒豆子般的噼里啪啦声，封寒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爽朗起来。

当然，要是惬意地泡上个热水澡，将周身黏糊糊的杂质尽数洗去想必便能称之完美了。灵元轮流间隔的特殊吸纳修行，竟是起到了另类洗筋伐髓的功效，远远出乎了封寒的意料，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苍冥峰顶宛如一座遗世的飘渺仙岛飘忽于云海之上，即便在朝阳羞于见人的冬日清晨，也早早地被明亮却欠缺温热的光芒镀上一层金色。柔和的初芒轻抚着少年那方才洗浴完而微微湿漉的侧脸，勾勒出清秀俊朗的轮廓，一夜修行后显得愈发光洁莹润的皮肤足以使绝大多数女性心生羡慕。

“吱”封寒推开轻掩的房间，蓦然瞧见一袭白衫的娇俏少女正在房内忙得不可开交，微微诧异，出声问道：“莫惜，方才还不见你呢，怎么一大早的就跑到我房里忙活开了？”

声响传来，莫惜那轻灵的动作为之一滞，随即素手插着细腰，佯装愠道：“寒哥哥你啊，哪里有出门的样子，东西不整理，房间不收拾，必需品也没有准备，怎么能让人省心？”

封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般见效显著的修炼，换做任何人都会不自觉就投入了进去吧。不过，看到少女这番关切的申请，心里也微微感动。

未及封寒回答，莫惜已转回身去，轻踱到木桌旁，转而柔声说道：“桌子上是莫惜准备的几件物品，寒哥哥莫要忘记带上了。下山而去，多是荆棘丛林，太过宽松的衣物是穿不得的，时间仓促下只缝制了两件紧身外服，另外还有一些干粮食物和创伤药物。寒哥哥要答应莫惜，不要太勉强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噢。”

封寒这才想起方才莫惜略微通红却依旧水盈的眸子有些躲闪，这丫头，想必是不想自己看到她彻夜未眠而颇为憔悴的小脸吧。

只觉得胸腔间堵着一块坚硬的石头，封寒堵得有些难受。眼帘中少女纤细单薄的身影逐渐被淡薄的水雾遮掩，封寒缓缓贴近少女，轻搂住绵软衣衫下的纤细腰肢，柔声道：“嗯，一定会的。”

陡然被封寒触及敏感腰间，莫惜娇躯轻颤，缺失血气而些许苍白的娇美玉颜腾起两抹醉人的酡红，清雅脱俗间更多了几分不曾有的妩媚之意，这番神情若是被人瞧见，不知能让几许少男魂牵梦萦。莫惜随即展颜轻笑，美眸微闭，臻首静静靠在封寒肩处，那般恬静的神情，好似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般。

－－－－

苍冥峰北坡，一条蜿蜒辗转的羊肠小径从脚下曲折蜿蜒通向云海，道路年久失修，几近被极为耐寒的苔藓完全覆盖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仿佛连接着一个未知的世界。

道路尽头，少年身着合体的黑色劲装，将修长健硕的身躯包裹而入，如墨的浓密黑发被紧紧束在后脑处，随风飘扬间透着勃发英姿，背负一柄三尺青锋，又显几分凌厉。

并未回头，向后摆了摆手致意，封寒目露精芒，陡然间长啸一声，幻光身法运转间便已沿着小道向下疾驰而去。

见得封寒竟是头也不回地飞身下山而去，原本静若处子，立于数丈后的莫惜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淡然模样，跺了跺脚跑到坡沿，遥遥注视着封寒颀长的身形逐渐化作黑色小点，最终被翻滚萦绕的云海吞没不见。

少女就这么孤立在交接之处，圆润水盈的眸子直直看着兀自翻腾的云雾，那般神态，仿佛能将其放眼望穿，得见分开不过片刻，却魂系梦牵之人，渐起的山风将别在耳后的鬓间秀发吹拂而开，轻拍在面额上，依旧是那般浑然未觉。“寒哥哥，你这一去，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呢。”

不多时。

“唳！”

“本以为这段时日会苦了你，而今瞧见你这副模样，倒是我多虑了，小莫惜。”伴随着一声鹤唳，传来一声略带打趣的悦耳女声。

展开宽达数丈的洁白双翅缓缓临近地面，轻拍间卷起一片尘土，一道浅紫色的曼妙身影从白鹤背上飘身而起，脚下仿佛存着一层层阶梯般，莲步轻移，凌波踏下。

“人都消失不见了，莫非还打算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不成。”出声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眉眼间与莫惜有五六成相似，一张倾城绝艳的脸上宛若汇天公之妙笔，纤眉仿佛出自清雅的江南水墨，眸含春水，唇若珠玉，俏鼻似神来之笔，将这集妩媚与青春，浓重与清素的矛盾美感毫无违和地衔接起来。胸前浑圆挺拔的柔美弧度在腰身处猛然收紧，又在后臀处夸张地扬起，而下的是一双几近完美的纤长玉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朦胧之美。

这素来以冰冷面目示人的绝美女子，正向莫惜展现着那能令得天下间无数男子为之疯狂绝倒的柔媚笑脸，如此说来，莫倾心与莫惜的性子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唯有在最亲近疼爱之人面前，方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而出。

“表姐，你就知道笑话莫惜。”闻得莫倾心的调侃话语，少女一扫脸上的愁绪，舒展玉颜，笑盈盈地转过身来，与莫倾心高挑柔软的身段轻抱在了一起。

抱着莫惜那已快和自己一般高的轻盈身子，莫倾心不禁幽幽一叹，眼前的少女十年前经历了那般宛如炼狱般的一幕，怕是早已在心间留下了难以抚平的创伤，孤身一人承受至今，真是让人心疼啊。好在那从小最和自己亲近的小莫惜还在，本该沉入暗无天日深渊中的芳心，依旧能得见阳光。念及此处，莫倾心不觉间对那名为封寒的少年心生感激。

帮莫惜轻轻捋了捋额前稍显凌乱的发丝，莫倾心轻启朱唇，缓缓出声说道：“数月前，祖父收到苍冥道人灵鹤传书，说你有意下山，收到讯息的我便匆忙从天元学院回到家中，奔波近两月赶到这里，正是要接你下山。莫惜，这就收拾行装，随表姐下山去吧。若是你回到莫家，想必祖父和父亲都要高兴坏了。再过段时日，你就随表姐一同前往学院修习，凭借小莫惜的美貌和天赋，定然能将天元学院嚣张的男学子们压的喘不过气来。嘻嘻……”

说到此处，莫倾心宜嗔宜喜的明媚俏脸上闪过一丝促狭。

“嗯，都听表姐安排。另外，莫惜一早就已经将东西收拾完备了。”莫惜眼睑微垂，低声应道。有意下山？只有那老道会编出这种话吧，莫惜不无讽刺地想到。

“这样自然甚好，路途遥远，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启程吧。”莫倾心微微侧身，俏脸浮现恭敬之色，远远朝向那宛如擎天的道纹光柱略作欠身，随即素手轻搭在莫惜藕臂之上，足尖轻点，两人便已腾空而起。

莫倾心每上升七八丈，娇躯便稍作凝滞，旋即再次运劲借力向上腾起，待离得峰顶约莫百丈高，上升势头已然消退之际，一声鹤唳陡然响起，灵鹤适逢掠至脚下。莫惜再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立于白鹤之背，乘风而去。

若是此时封寒目睹这一幕，定然心生嗟叹。虚空停滞，凌空起劲，乃是修元中三境第一境元谷境的标志，这等境界的强者虽说还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飞行，却足以令数之不尽的修者难以望其项背了，而莫倾心不过二十之龄便已达到这般境界，可想而知她口中的天元学院会是怎样的卧虎藏龙，群英荟萃，这广袤无垠的九华大陆，又会是怎样的精彩纷呈！

当然，正傲立于苍冥山麓的俊秀少年是见不着这一幕了。

望着眼前远比心中所臆测还要蔚为壮观的不渡林，封寒已是心潮起伏，豪气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