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号，出来一下。”当狱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时，裴长熙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抬头，她能反应过来，是因为旁边有人踢了她一脚。由于吃痛，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而对方已经埋下头继续拔草了。

“178号出来一下。”狱警的声音再次传来。

裴长熙木然的看过去，那人却只给她留下个背影。

裴长熙丢掉手里刚费劲拔出来的草，在一片注目之下跟了上去。

她被带到女更衣洗了手，换了另一套衣服，手铐再次套在她手上。

在会议室里她见到了来人，她并不认识。

“你好我是法报的记者，我叫高雨。”高雨见她过来笑着站了起来。然而当高雨看到那张脸时，着实被下了一跳，整张脸都是小疙瘩，红彤彤的，密密麻麻的，上面正流着白脓，看的她密集恐惧症都出来了。

裴长熙仿佛无所谓一般，只显出些疑惑来，她侧头看了看带她来的人，但对方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只是对着高雨说，“有事按铃”说完便离开了。

高雨瞥了一眼墙壁的按钮，招呼裴长熙坐下。

“看你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们会过来？”她尽量不去看她的脸。

“嗯。”

高雨皱了皱眉头，这种事真的是她入行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在监狱里给一个高中生做专访，专访前当事人居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即使有些反常，但人已经来了还是需要进行下去的。

“你不用紧张，我们些小问题。”高雨试着缓和一下气氛。

裴长熙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茬。

“你们刚刚是去做什么了？”高雨见她不回答也没有气垒，而是继续找话题。

“拔草。”

高雨闻言，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裴长熙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泥土，白皙的手背上有许多划痕，高雨注意到，裴长熙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自认为如果自己手指甲有污垢被人看见了她一定会藏起来的，或者会使劲抠出来的，然而这些动作裴长熙都没有做。的确，脸都不在意，更何况是手。

“你们每天除了拔草还会干其他的吗？”

裴长熙长叹一声，侧头看着窗外：“有什么问的直说吧！”

高雨被一噎，面露尴尬，好在很快掩饰了。

“你跟魏霞平时的关系怎么样？”

“只是同学。”

“你之前知道魏霞的情况吗？”

“听同学们提起过一些。”

“那你的心中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裴长熙不再吭声，她并不知道那就是真的。

“那你跟刘雪敏她们的关系如何呢？”

“不好。”

“她们欺负过你？”

“嗯。”

“能说说做哪些事吗？”高雨问到。

“打我，拿烟头烫我，叫人往我身上吐口水，把我摁在便池里。”裴长熙靠在椅子上，神色木然，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一样。

高雨曾经也报道过许多违法犯罪的事，裴长熙这样的脸色她见过不少，但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脸上，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比如你的母亲或者学校老师？”

裴长熙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说？”

屋子里陷入了沉静，其实校园欺凌，高雨见过不少，自小在学校就被欺负，或许一开始还会跟家长老师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再遇到这样的事，一般都不会跟家里人说。高雨没有再追问，而是选择了新的问题，“她们为什么要你骂魏霞。”

“我不清楚。”

“那你又为何要助纣为虐？我是说为何要听她们的话？”

“她们会给我照片。”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

“没穿衣服的照片。”

“谁的？”

屋子再次陷入沉默。

“你是说如果你去侮辱魏霞，她们就会把你没穿衣服的照片还给你？”

裴长熙突然抬眼看了一下高雨。只那一眼，高雨只觉得后背发凉，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跟她玩文字游戏，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等着裴长熙回答。

“嗯。”裴长熙冷漠的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镜头面前，鞠了一躬，“魏霞，对不住。”我要保护我的妈妈。

高雨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呆滞。只见裴长熙已经兀自走到墙壁旁边，摁了铃。门开了，两个警察将其扶住。

“你不怕她们不给底片给你吗？”高雨在后头追问。

裴长熙脚步一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或许有，但是她当时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披上了夜色，却没有夜的宁静。这一夜注定是血雨腥风的一晚。

监狱里那个服安眠药自杀的高中生不过是第二天新闻报纸版面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