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梦不觉夜微凉，风吹细雨打轩窗。珠帘半卷千秋影，残灯明灭流苏帐。

洛子央渐渐由梦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幽静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香，屋内摆设皆很讲究，看着十分舒心。心中正疑，静静坐起身，转首看向窗外，夜雨击打在荷叶上，发出簌簌声响，此时触目凄凉，心中有感：“残荷一夜经微雨，凭窗静听点点声。”哀声一叹，愁眉紧锁，微雨千丝万缕交织着心中苦闷。

忽闻木门轻启，一道飒爽身影走了进来，步履轻快，毫不拖沓。望其真容，黛眉锁清秋，秀唇映朱楼，拂面生微寒，英姿俏无双，虽为女子却是面带英气，神采奕奕。

“还有心情感叹，很快你就会绝望了。”女子声音清脆，犹如百灵悦耳。

“你是。。。”洛子央只觉眼前一亮，却又难掩心中疑惑。

“我自然是此地之主，潇湘主人·玉笙寒。”

“那这又是哪里？”

“我的住处，潇湘烟雨楼。置于潇水与湘水汇流之处，时常在半夜下起微雨，就如你见到的一般。”

“我叫洛子央，先谢过潇湘主人的收留之情。但不知你刚才所说的绝望，又是什么意思？”洛子央疑问不断，叶凝霜竟未反感，而是细细解答。

“先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如何而来。”

洛子央依言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叙述了一遍，玉笙寒听后，颔首略一思考，接着道：“难怪，你强行提取孕育道胎的先天精粹，以获得暂时的先天实力。不过强大力量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沉重的代价，如今你道胎碎裂，功体尽废，经脉之中的灵气几近枯竭，难以修复，只怕此生修行无望。”

洛子央听完怔怔失神，不过很快就平复过来，苦笑道：“有得必定有失，我在意的不是这一身本领，而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已无力去完成了。”

玉笙寒露出几分赞赏，继续说道：“并非全无办法，只是难如登天。”

“我所面对的事情，哪一件又不是难如登天。”洛子央无奈自嘲，入世以来多少次陷入生死绝境，又何尝不是与天博弈。

“你既有志，我便直言。其一，就是找到三仙山，以仙气重塑武骨，更可借此脱胎先天，然而古往今来三仙山终究虚无缥缈，难觅其踪。其二，就是找到一位先天巅峰高手，而且必须是专注内修，每日以先天之气温养筋骨，使其灵气再生，再辅以药酒刺激，加快复苏。不过前者只能帮你恢复原有的修为，想要在进一步就必须修复道胎，可修复道胎之物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奇珍，若非天选之人也没这机缘凑齐，我会列出来给你，自己斟酌。”

“尽力而为吧，不管成功与否，也不至后悔。对了，你可有见到我的一位同伴？”洛子央突然想起昏迷时妖言清也在身边，此时却不见其踪影。

“被我关在院外了，潇湘烟雨楼并非随意出入之地，得不到我的认可，无人能进。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不知他走了没有。”玉笙寒说的轻描淡写，似乎从未放在心上。

院外，妖言清身影落寞坐在台阶上，倚靠着木门痴望着眼前苦雨。雨点洒落面庞，一丝微凉沁入心弦，挑拨着流离往事，自己因何存在，又将何去何从。失神之际，一纸罗伞出现，遮盖了绵绵细雨。

“进来吧，这次多谢你了。”

妖言清闻声回头，苦等数日，见到洛子央无恙，不由舒心一笑：“小弟有难，当大哥的怎能弃之不顾。”

此时夜雨渐近消停，两人走入内院，只见玉笙寒翩然立于翠枝下，鬓发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光彩照人。

“说起来，你还真得谢谢他的执着。我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若非他苦苦哀求，我也不会去探查你的情况，更不会注意到你手中霸枪，你也无命活到现在。”

“霸枪？你知道它的来历？”虽然饮留风曾说过这是易古一脉的护道神兵，但洛子央总觉得事情并不如表面如此美好，与天剑地枪的长期相伴，总觉得其中有一股悲情存在。

玉笙寒微微一叹，往事飘忽眼前，无奈回首：“此枪原属名动九州的女战神千秋绝所有，亦是我寒枪隐流一脉的前辈，你既受她传承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这才决定救你。”

“是什么样的女子会使用这样一把充满杀意的枪？”想到地枪的杀戮本性，洛子央不由发问。

“虽为女流，然而她霸绝无双，傲然于世，在妖星劫中杀出了战神威名，与天剑·意逍遥并称仁剑霸枪，天地有双。可惜在最后一战中被覆灭的妖星感染，导致心性不稳，时常会有嗜杀的举动，意逍遥因此带着她遁入尘世，隐居起来。可当时一些正道门派担心她会成为第二个妖尊，必须除去，屡屡逼迫意逍遥交人。意逍遥为此请求他的师兄，也就是如今的道门玄尊出面说情，然而他师兄却担心他在千秋绝身边会受到伤害，反而劝他离开，意逍遥因此与道门断绝了往来。”

“难怪上次道门玄尊会轻易放我离开，那后来如何了？”洛子央此时明白当初在清虚明圣为何能安然离开了。

“后来听说他亲手将千秋绝封印，独自外出寻找解决的办法，最终失落在三非之地。”

“何为三非之地？”

“非断情灭欲不入，非弃世恨道不入，非穷途末路不入，三非成罪，一线生机。”

“既然无情何必弃世，既然无欲何必入内，这就是一处绝地啊。”

“所以意逍遥在进去之前就断绝了一切尘世情感，却唯独对她念念不忘，也是因此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对枪剑背后还真有不少悲情，意逍遥如此，饮留风如此，我也如此。”如今一身残躯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仁义之剑，杀伐之枪，本就性情相冲，虽能相互包容却也在互相伤害，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的传人竟然这么弱，天剑都弄丢了。”

“不只是你没想到，饮留风也没想到自己连去寻找合适传人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交给我这个半迷半梦的路人。”洛子央打趣道。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明天你们就离开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继续留在这也只是浪费时间。”玉笙寒却是无感，冷然而语。

“嗯，我已经有了眉目，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谢就不必了，千秋绝英姿无双，最后却落得如此凄凉，希望你不要让霸枪蒙尘。”叶凝霜说完不再理会洛子央，径直走回房内。

凉夜漫谈，获悉了天剑地枪背后的故事，洛子央久久伫立，缓缓拿出一折玉扇陷入沉思。这世间有太多不公，亦有太多无奈，天若有情，何来人间沧桑，天若无情，何须吾辈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