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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温柔地吹》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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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门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有人进来。

靠门的一个男生眼尖,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探身拉开了半隐的门,笑着说:“呦,陆老板终于舍得回来了!”

后排的几个男生纷纷停下动作。

方踏进门的男生垂着头一脚踢开门后的背靠椅,面色极淡,语气里带着懒散:“谁堵在这挡道啊。”

几个男生相顾嘿嘿一笑,热情邀约:“老陆,要不要来一盘?”

站着的男生闻言嗤一声,抬脚就往前走去。

边上一个男生摔下机器,后脚立马跟了上去,手腕环住前者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这两天去哪潇洒了?”

那人不搭腔,像是不屑于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盛达也不恼,自顾自接下去:“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又通宵了。”

那人走到座位边,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别烦我。”

盛达得令屁颠屁颠跑开,还不忘回头调侃一番:“哎呦,晨哥这是被哪个女人给累着了!”

陆霁晨看起来是累极,面容苍白不见血色,眉峰微皱,眼眶一圈泛着红,哐当落了座,大爷般长腿一伸,直接埋头补觉。

施秉手里抱着一沓资料,踩着下课铃声进门,教室里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哗哗的翻书声。不过很快一阵抱怨声就从教室前头涌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施秉挠挠鼻,语气无可奈何:“老周布置的,不怪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对了,这个作业今天晚自习下课前要交上。”

一张张雪白的卷子从前排往后传,埋怨声逐渐扩大:“我天,怎么又来一张,让不让人活了!”

“不是老周上午刚发了一张卷子吗,明天交的就不是今天的作业了吗?”

“什么人啊,我复习都没时间了,明天英语还要随堂默写课文呢,真是没人性。”

“你还不知道周扒皮这人,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专门迫害祖国花朵,惨绝人寰!”

“……”

教室里怨言载道,讨论此起彼伏,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吵吵嚷嚷活像个集市。

“吱呀—”

桌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一道黑影掠过人群,步子迈得很大,一会儿便绕过讲台。

施秉看见来人顿时满眼惊喜:“你怎么回来了?我还发愁今晚怎么帮你推掉集训呢!”

严重睡眠不足的人脸色很是难看,垂眸看了看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淡淡地开口:“哦,那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推了。”

施秉见他面色如水,周身气压沉沉,一副拒人千里的凉薄样,便知此时不宜纠缠,到时候脾气一上来,那可就不好收拾了。思及此,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任他走出教室。

他头疼的扶额。

这次又要编什么理由呢?腿断了还是脖子断了?欸,上次是说什么断了来着?他很难做人的好嘛,什么借口都找遍了,高闻天那个人精已经明显不相信了好不好嘛!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不过她人在市里开会赶不回来,又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自修。

班上剩下的男生三五成群,一拍即合,翘了课去大操场打球。

上课时间,操场只有高一的一个班在上体育课,篮球场更是空无一人。没有多余的人和他们抢占场地,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场。

房子斌满身是汗的从球场下来,坐到场边休息,从地上的外套口袋里找出手机,打开学校贴吧准备看看有什么八卦新闻,顺便冒个泡。

屏幕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点开—

【文武,你们班新来的女生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她的手机号?】

……

眼睛可真长。

他想了想,先放到一边,暂时不打算回复。

一瓶矿泉水从不远处飞过来,在空中画了一条抛物线,“bang”一声重重落在他脚边,他条件反射地抖了抖。

“靠!”

“搞什么啊,差点砸到我!”

投篮的男生走到跟前,弯腰捡起水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刚刚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房子斌向上推了推镜框,清清两声嗓子,忍不住说道:“哎,我们班新来一女生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是不是坐安歌边上那个?”盛达拧开瓶盖,“哗哗”仰头灌了几口水。

“对,就是她。”房子斌一脸兴奋,“隔壁班的哥们,求问联系方式。”

“我去,动作这么快!我们自己班的都还没搭上话,他们倒手先伸得老长。”

“说是肤白貌美气质好,远远看到就知道是个美人。”

“站那么老远能看清个鬼。”

“你还别说,真是个美女,施群领她进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绝对校花级别。我有预感,一中新晋女神马上就要从我们班冉冉升起。”

房子斌这人成天热衷于挖掘一中校园内外新鲜事,眼光毒辣,嗅觉灵敏,说的八卦有真有假,可信度只能说是一半一半。

在年级里倒是有不少拥趸,反正盛达很少相信。

再说,这女生还能有尹芙好看?他耸耸肩,表示保留意见。

“nonono!你自己亲眼见过就知道。”房子斌伸出一根食指,朝面前的人摇了摇,表情耐人寻味。

“切!”盛达白了他一眼,故弄玄虚。

晚自修临时换成班主任的课。期末考在即,整日整夜的开课研会,她是年级组长兼教研主任,手头任务重时间紧,刚刚从市里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上课,接上白天调课落下的进度。

同学们自然敢怒不敢言。

上课前,她朝底下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姜好身上,眼神微微示意。

姜好心领神会,站了起来。

班主任微笑,语气温柔:“上前面来吧。”

“今天正式上课之前,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可能白天有些同学已经见过了,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话还未讲完,就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一前一后进来几个高个子男生。前面一个有点眼熟,像是白天来位置上找过安歌的,还来不及吃惊就听见班主任不悦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啊,上课了知不知道,一点纪律观念都没有。”

呵斥一番后,示意姜好继续。

恍惚之际,一行人已经和她擦肩而过,各自坐回到位置上。她定定心神,方才不急不缓的娓娓开口,“大家好,我是姜好……”

房子斌侧过头轻咳两声,盛达眼神随即飘过来,他用手指指前面,脸上颇有些得意的一番挤眉弄眼,盛达轻轻“切”了一句,很快转回视线,余光转而又轻飘飘地落回到讲台旁。

班主任一口气连上两节,干劲十足仿佛进入忘我之境,连课间铃都没注意听,接了口气又激情澎湃的讲起新课。

安歌本就不爱上语文课,连着听两节早就云里雾里,加上今天起的太早,一下就昏昏欲睡,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小眯一会儿,余光注意到边上姜好背挺的笔直,神情格外专注的看着书,心中不禁肃然起敬,“废话王”的课都能听得这么入迷,真是厉害厉害。

谢天谢地,讲了两节课的班主任终于听见下课铃,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她刚一离开,整间教室“轰”一声炸开锅。

“我的妈,她可真能讲啊,足足讲了大半个晚自修都不带休息的!”

“废话,不能讲怎么当教研主任。”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没听见下课铃的?”

“谁知道,她想听见就听见喽,我们哪能管。”

……

安歌揉揉眼眶,支起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是催眠啊,她的课最好睡了。”转头一看,果然已经趴倒一片。

房子斌走到边上,询问安歌要不要去吃宵夜。

安歌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自然一口答应。他转头又问姜好。

姜好其实不想吃东西,但房子斌一再坚持:“一起去吧,就当和新同学聚个餐,彼此熟悉熟悉。”说完冲安歌挤了个眼色。

安歌低声对她说:“没事,待会他们先去,我们下课了再过去。”

食堂三楼有个窗口专门是做宵夜的,只在晚自修结束后才对同学开放。

班上的男生早就和老板混熟,老板对他们翘课过来吃东西一概佯装不见。角落靠窗的桌子是他们的老位置。桌上摆了几盘烤串和一大碗炒饭,都吃剩了大半。

盛达拿着瓶大汽水走回位置,朝门口张望了眼,“老陆来不来?”

房子斌低头发了条信息,“他没回我,估计还没醒。”

门口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应该是已经打铃了。安歌和姜好到的时候,食堂里同学已经坐了好几桌,她们看桌上的食物已经吃的差不多,便打算去窗口再买一点回来。

盛达主动站起来,“你们坐着,我去买吧。”

安歌拉着姜好找位置坐下,捡起面前的一串鸡翅随意吃起来,吃相很是豪迈,非常不拘小节。房子斌往纸杯里倒汽水,先递给姜好,“你好,我是安歌的好兄弟,我叫房子斌。以后我们大家都是同学,相互照应着点啊。”

姜好接过,说了声“谢谢”,显得有点拘束。

安歌笑嘻嘻地打趣道:“谁跟你是好兄弟,明明是好姐妹。”

房子斌又倒了杯汽水放到她面前,笑笑说:“行行行,姐妹姐妹,你是姐我是妹行了吧!”

安歌乐了,顺坡就上:“好妹妹,快给你安姐姐把鸡胗呈上来。”

“好的,姐姐。”房子斌双手端着一串鸡胗送到她面前,声音很配合的掐尖,听着不像是妹妹,倒像是厂公。

姜好忍不住笑了。

房子斌见状,趁热打铁,继续套近乎:“你之前是在j市念书吗?我听说那的空气特别好。”

“是的,城市很小没什么重工业,又临山靠海,市区种了很多树,所以空气一直挺干净的。”姜好抿了口汽水,味道挺怪,酸酸的。

“真巧了,我们寝室也有一个j市来的,不过他好像只在那念了小学,没准你们可能会认识。”房子斌开玩笑说道。

说曹操,曹操到。

陆霁晨像是刚起来,头发微乱,耸着肩,黑色卫衣外头随便套了件棒球服,牛仔裤半卷,裸出一截脚腕,整个人看上去散漫又清冷。房子斌抬手打了声招呼:“老陆,这!”

他抬脚走过来。高高瘦瘦,身材比例很好,两条长腿迈开,线条堪称完美,动态比静态又多了分潇洒。

边上早就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他,眼神频频往他身上瞟。有两个胆子大的,直接上前搭讪。陆霁晨淡然,不在意地杵在原地,抿唇不语,很是高冷。几个女生吃了闭门羹,自讨没趣,尴尬地离开。

安歌咧开嘴角,“陆老板就是陆老板,吃个宵夜都能圈一波女生的心。”

姜好心脏抖了抖。

她坐的位置偏,靠窗,隐在光线外面,陆霁晨走到的时候,有两个男生站起来,笑嘻嘻地上前和他插科打诨。一桌都是后排那几个熟悉的人,他扫了圈,安歌边上多了个女生,被那两人挡住脸,可能是她哪个玩的好的同学。

直到陆霁晨落座,抬眼才看清对面的人。

怔在原地。

姜好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接,无声对视。半晌,姜好先挪开视线,默默低头去看桌上的一滩水渍。不知道是谁打翻过佐料瓶,酸酸的,是醋的味道。

她一整天都在等待,等待见到他。

久别重逢,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欣喜激动的,刚刚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一句“好久不见”在嘴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对上他的眼神那几秒,硬是憋了回去。

他的眼神好冷。

犀利、迫人,很陌生。彷佛自己是他的仇家,欠了他许多债。

她有点惶恐。

他以前性子就淡,逢人不爱搭理,但眼睛是温和的,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深邃乌亮,像一汪清澈透明的天池清泉,里面粼粼闪动她的小小倒影。现在……明明上一秒还在和边上的人自然谈天,不热络但也算是淡然如水,一见到自己,眼神就变了。

他显然是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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