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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勇》第10章 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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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猛地一抬头,便瞧见陈世川那双明亮如火的眼睛。她心脏仍旧砰砰地跳动,矢口否认道:“没有!”

阿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有些懵,瞧见他一副“不依不饶、明显不信”的神情,她只好“睁眼说瞎话”:“怎么会呢!我觉得啊,你就像个吉祥物,跟你一道啊,总能化险为夷!”阿花眼神“真挚”,脸不红心不跳。

“是吗?……”陈世川满足的蹭了蹭自己的胳膊,像只自舔伤口的小猫。

阿花看得心中突生一丝怜悯,语气放轻放柔。“是啊——”

陈世川嘴边牵起一丝满足的笑,让人觉得既可怜又可爱。

看着他,阿花嘴角也不自觉挂上一抹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面容慈祥的像位老母亲。半晌,她道:“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我们总是要分别的。哪有人能一辈子与你并肩齐驱呢……”

阿花看着陈世川的睡颜,喃喃自语,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惆怅的事,视线逐渐放空。

谁知,陈世川听了这话,竟一下子诈尸似的弹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后背挺的硬邦邦的,急吼吼问道:“你要走?!”

阿花下巴一缩,被他吓得一愣,一开口说话,也有些磕巴。“不、不然呢?……”

“啥时候走?”陈世川伸直了脖子,歪头问。

“明日一早。”阿花话语干脆。

陈世川像条大虫,后背瞬间一弓,下巴抵在桌上,眼神幽怨。半晌,道:“那明日一早便退房吧。”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然后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便像一摊烂泥似的复又埋头趴在了桌上,呜呜道:“没有小钱了……”

都说哈欠是会传染的。

不出片刻功夫,阿花也觉得昏昏欲睡。她垂着脑袋,单手撑着下巴,看了看陈世川,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沉默片刻后,正待进入梦乡时,她突然双眼一睁,顿时目光如炬。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阿花疑声询问。

陈世川睡死不语。

阿花伸手推了推他,铁定了心要把他弄醒。

陈世川忧郁地扬起脑袋,整张脸皱成了白皮包子,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嘟囔着问道:“怎么了?”

阿花又重复了遍方才的疑问。

陈世川一推手,“我当是什么呢。杜家庄,杜庄主给的,说是犒劳犒劳……”陈世川声色渐低,脑袋像千斤重的铜球似的,砸在桌上。

阿花立时眸光一凛,她一把薅起陈世川的头发,倾身低吼:“你再说一遍!”

陈世川猛地被人抓住头发,跟个球似的被揪了起来,他嗷嗷大叫,重复道:“杜家庄,杜……”话至一半,陈世川身子一僵,猛然抬头,微醺的眸子中染上几分惊恐。

两人对视一眼后,陈世川立马挥开她的手,摇晃着身子撑着桌子想要起身。

“怎、怎么办……”陈世川语无伦次。

阿花起身,皱眉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可还花了钱?”

陈世川脑袋嗡嗡,一片空白,半晌,他冷汗直流,答道:“清晨,我买了一碗粥……给银子时,店小二没收,说是等退房结账时一起……”

阿花一闭眼,恨铁不成钢:“你太大意了!”

陈世川自惭形愧,背后冷汗涔涔,浆糊般的大脑飞速运转。

阿花望了眼紧闭的窗户,双手抱臂,凝色道:“若是清晨便已被对方察觉,那么此刻,想必周围已全是埋伏。”阿花顿了顿,抬头对一脸窘愧的陈世川道:“既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那我们也只能硬闯了。趁着现在,大堂尚有众多客人,想办法趁乱逃走,总不能他一堂子客人全是刺客吧。否则若真等夜深了,单凭你我二人,再想突出重围就是难上加难了。”

陈世川脑袋一团乱麻,脚步犹自虚浮,他努力站直身子,坚定地点了点头。

阿花看他那副“行动不便”的样子,不觉眉头加深。她转身,径直朝门边走去。“我先去探探情况,你……”

“咚咚咚——”门口传来一阵稳健有力的敲门声。

阿花立时站住步伐,与身后陈世川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决定见机行事。

“吱呀”一声,阿花从里将门打开。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壶酒以及两碟小菜。

阿花面上微笑,看了看托盘,佯装不解的道:“我们不曾点餐呀。”

店小二见着位天仙似的人物,立马满脸堆笑,解释道:“是住这屋的那位小哥安排的,说一日四餐。这是夜宵。”小二点头哈腰。

阿花听罢,回头问陈世川:“是你安排的吗?”

陈世川此时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神色紧张的摇摇头,一脸坚定。

“想必是送错了吧。”阿花言语和善,面目温柔。

店小二往屋里一瞥,忙道:“哎呀,这不正是这位客官嘛。今儿个一大早同我说的啊,诶,您那热粥不还是我给您叫的嘛。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

陈世川一愣,好像似乎有这么回事,犹豫着朝阿花点了点头。阿花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把门打开,装作一副谦和的模样,道:“真是抱歉,我这兄弟记性不太好。麻烦您端进去吧。”

“诶,好!”

店小二二话不说,便端着托盘往里走去。将托盘往桌上一放,正待回身,突觉脖颈一痛,两腿一软,当即便倒了下去。

阿花蹲下身,三下五除二便扒下了那小二的外袍,一把扔给陈世川,飞速道:“换上他的衣服,端着盘子去后厨。我没记错的话,那儿应该有个后门儿。你直接从那儿出去。”

陈世川只觉一片云彩哐当一下罩住了他的脑袋,他两眼一抹黑,歪着身子差点也倒在地上。

陈世川急忙问道:“那你呢?”

阿花力大如牛,拽着店小二的两条腿,便将他拖到了柜子旁的角落。她拍了拍手,回道:“我从大堂出去。”

陈世川立马想要反驳,却一下被打断。阿花声沉如水,镇定自若:“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我头脑清醒,行动便利,若是被人发现,大可制造混乱。可现下你连正常走路都困难,能不被人察觉、安然无恙的走到后厨,对你来说都是大挑战。所以,你务必要提高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阿花上前几步,郑重其事的拍了拍陈世川的肩膀。

一盏茶的功夫后。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陈世川精神高度集中,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楼下走去。阿花则矮身门后,透过门缝,暗中窥探。

陈世川满头大汗,大脑嗡然,竭力控制住自己“飘然欲仙”的步伐。他方才下了楼梯,正待折身往后厨方向去,却突然被不远处的酒客喊住。

“小哥!给我们这桌再上壶酒!”

陈世川紧绷的弦猛然一颤,端着托盘的手掌满是细汗。他低着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竟是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后厨奔去。

身后再次响起了酒客的高声呼喊。

陈世川却充耳不闻,像一阵风似的,飘进了后厨。

就在陈世川踏进后厨的那一刻,客房的门便再次打开了。

阿花几乎“无缝连接”的“冲”出房门,状似悠然闲散,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切都很顺利。

大堂里歌酒欢脱,人声鼎沸。阿花像落入大海的一滴水,穿梭在人群、桌椅间,浑若一体。

然而就当她走至大堂中心,距离大门仅有十步之遥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叫。

“来人啊,打劫啦!——”

阿花眉头一蹙,偏头向上一扫。只见那被打晕的店小二胡乱裹着陈世川的外袍,一下子冲到了楼梯口,充分发挥了“河东狮吼之功”。

“打劫啦——”

大堂本是人声鼎沸,恍若一锅乱炖的热粥,谁知那店小二的嗓门儿更大,像个炮仗似的瞬间把大堂炸开了花。

——酒客们高举的酒盅一顿,欢声笑语的脸一僵,伸手夹菜的筷子一抖,熟睡的孩童小脸一颤。随后,小孩儿仰面于天、放声大哭,筷子摔落在地,酒盅飞洒而出,大人鬼哭狼嚎。

几乎没有一瞬的静止,本就嘈杂的大堂立时躁动了起来,人人都像那砧板上待宰的猪羊,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几乎是在大堂闹起来的前一瞬,后厨又蹿出来另一只“河狮”。陈世川满脸黑灰,手舞足蹈地冲进大堂,声音如同被一脚踩了脖子的水鸭,声音张牙舞爪地从嘴中蹦出:“起火了,起火了!”

伴随着陈世川的闯入,大堂涌入一阵呛人的灰烟。

然后,置身于大堂正中的阿花,便只觉耳朵一嗡,全身汗毛直立,来自四面八方的叫喊声恍如大海惊涛,一个浪花便将她卷翻其中。

阿花被人群推搡着朝大堂涌去,却还不忘回头去找寻陈世川。但奈何身姿娇小的她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裹在中当,四面八方恍若群山压顶,不见天日。

混乱中,有人靠近。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阿花的胳膊,紧接着是一种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即使是在人群中,她亦能分辨而出。

果不其然,她一回头,便瞧见了满脸黑灰的陈世川。

“快走。”陈世川低语。

混乱之中,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彼此相依,拨开重重人海,向着那静谧而安详的另一番美好天地奔跑、呐喊。

“你真放火了?”阿花问。

“当然没有,我就是弄了点烟而已。”陈世川满头大汗,嘿嘿道。“诶,怎么没人追出来?”陈世川好奇。

“别管了。这桓城,我们还是早日离开为妙。”

阿花反手拽住陈世川,向东而行,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日前,深夜,杜家庄。

“庄主,那两人不见了。”管家行色匆匆,恭谨而道。

杜庄主一扬眉:“不见了?”

“是的。‘送饭’的那两位说没瞧见人。”

“先前准备的酒呢?喝了吗?”

“喝了,下去了大半儿。”

杜庄主唇角一舒,眉目展然。

“派人去找?”管家低声询问。

“诶,不用!”杜庄主手一摆,沉声道:“这时候派人,只会打草惊蛇。既然这酒都下肚了,跑去哪里,又有何妨。如此一来,还省了不少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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