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被吓得不轻，再想细究下去，瑽瑢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总之我必须得查这件事。”她一锤定音，同时也把绿萼高高悬在半空的心敲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算了，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只要支持她就够了。

绿萼默默想道，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瑽瑢，却发现她目光炯炯，神采奕奕，连带着坐姿也非常端正。

看起来一点都不需要安慰。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劝道：“小姐，比较大小姐是您的姐姐，人后这样也就罢了，但是人前您还是应该……”

“人都死了，我惺惺作态给谁看？”她话不用说完，瑽瑢就知道了她想讲些什么东西，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她说道。

“死去的人是看不到了，可您得做给活着的人看啊。”

“我只剩一个人了。”瑽瑢摇摇头：“孤家寡人，无所牵挂，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些表面功夫上面，有这个时间倒不如赶紧抓住真凶，不然连觉都睡不安稳。”

绿萼不甘心，瑽瑢直接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再说了，你看我在父母出殡时流过一滴眼泪了吗？”

绿萼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丞相夫妇出殡之日，是正月初二。

病中的瑽瑢也从床上爬起来，被绿萼裹的严严实实的推出了门。

面对漫天白色的纸钱和引魂幡，瑽瑢的脸色比它们都还要白上三分。

随着出殡队伍一路前行，绿萼回忆起来，瑽瑢虽然面色差，但也确实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再仔细想想，沈玦瑢也没有。

这沈家两姐妹在某方面倒还是出奇的相似。

瑽瑢说道：“而且比起看见我假惺惺的眼泪，沈玦瑢肯定更喜欢看到我把杀死她的人给揪出来。她生前我待她不好，死后我就帮她做一件事吧，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绿萼终于咕噜一声把想说的话顺利的给咽了回去。

“不过你这么提起来，我倒要怀疑爹爹和母亲的死是不是也仅仅只是意外了？”

绿萼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引起了她这样子的疑问，不由好奇道：“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沈玦瑢是在即将到达山阴的时候被杀的，我父母也是即将到达贬谪之地的时候‘偶遇’山匪，他们的死前后不过一月时间，如果不是母亲太心疼沈玦瑢急着想来带她走，然后留我一个人受苦，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了。”

瑽瑢顿了顿，又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应该不是沈夫人干的，她都特地在梦里告诫她要救救沈玦瑢了。

绿萼听她绕来绕去的，还是帮她绕回了正题上：“那小姐，你怀疑王爷吗？”

“我谁都不相信。”

瑽瑢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是怀疑，而是不相信，瑽瑢以前破案都太依赖于别人给她提供的材料，容易被绕进早就设置好的所谓“真相”里。

这一桩真相，她自己查。

她只能相信自己。

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听起来像是客栈里闯进了一伙人，动静大到房间里的瑽瑢都不胜其扰的“啧”了一声。

“去看看。”

她简单的对着绿萼下了命令，绿萼聪明的帮她放下床幔，转身出去。

客栈里确实有一群不速之客，不过倒不是匪徒之流，看装扮，好像是宫里来的。

绿萼慢慢走下楼梯，让木头的吱呀声恰到好处的引起众人的注意。

朝着离门口最近的人点点头，她福身行了个礼：“图南大人。”

“绿萼姑娘怎么下来了？”

绿萼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遇到培风，那个少年虽然生的貌美，可似乎口舌有疾，说话总是不太利索。

他还总是脸红，眼神也躲躲闪闪的，绿萼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几句。

“我听见外面有声音，就出来看看。”她故意往图南身后看了一眼：“这是出什么事了？”

“沈小姐醒了吗？”

图南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来试探她。

“还没有。”绿萼摇摇头：“小姐昨天怕是又惊又累，现在睡的正沉，我就是怕这阵动静把她吵醒了，所以特地下来看看。”

图南回答道：“我们会注意不要发出声音的，绿萼姑娘先回去照顾沈小姐吧，万一她突然醒了身边没个人伺候可怎么办？”

绿萼在心里恨恨的念一句：“要你管。”

然后她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多谢图南大人提醒，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一趟下楼什么都没能刺探出来，绿萼正懊恼的转身呢，门口呼啦啦又冲进来一大波人。

那气势，硬生生把阳光都遮去了大半。

这些人很面生，但官服绿萼还是认得的。

先是来了一帮宫里的人，现在竟又涌进一波朝臣？

绿萼脚步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放慢了速度。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长了一副急性子的脸，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句话都不解释，开口便是：“王爷呢？”

“邹大人。”与他相比，图南的行为简直可以用温文尔雅来形容：“王爷在府中。”

“你骗人。”邹大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我等就是从王府赶来的，怎会不知王爷现在在不在府上？”

“王爷刚刚回去，可能与大人们错过了也说不定。”图南耐心的解释道。

邹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差，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刚刚应该留一批人在王府的。

图南态度好，宫中的人却不一定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一个宦官就阴阳怪气的说道：“邹大人何必如此心急，陛下刚刚驾崩没多久，就急着要另立新帝了？”

“我等只是请王爷前去商议朝政之事，公公是如何知道我们是要另立新帝的？”

邹大人一点也不客气的反击道：“更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要立新帝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阉人来管教！”

双方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绿萼见形势不对，最关键的话又都听进心里去了，脚底一抹油就打算开溜。

楼上的门忽然开了，绿萼眼睁睁的看着瑽瑢从房间里出来，站在栏杆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口的一群跳梁小丑。

“你们好烦。”

瑽瑢冷冷的开了口。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