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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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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瑽瑢那边,尽管先是因为母亲的命令要代替玦瑢去参加宴席被气了气,但后来丢尽了沈玦瑢的颜面,又平白得了一个珍贵的手钏,还让玦瑢领了罚,心情也舒畅起来。

哼着小曲儿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己杂草丛生的小院子,寻了个阴凉处随随便便的就席地坐下。

绿萼去拿了一些糕点来给瑽瑢,一边布置一边碎碎念道:“小姐去了那种拿捏面子的宴席,必然是吃不饱的,可是现在天色尚早,厨房还没有准备晚膳,小姐您且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瑽瑢掂量了一下自己肚子里已有的刚刚在宴席上胡吃海塞的瓜果糕点,终于还是为了不辜负绿萼充满期待的灼灼的目光,捏了一小块栗子糕放在嘴里仔细地抿着,所幸瑽瑢对待食物一向如此虔诚而认真,绿萼自然而然地就转移了话题。

“对了小姐,你看这院子里的杂草,都把花的正经地给占了,要不明日找人来修剪一下,再栽培几株名贵的花,命人悉心照料着,这样日后若是有客来访,也好有个丞相千金的闺房的样子。”

瑽瑢费力地吃完栗子糕,拍拍手:“谁会来我的院子啊,不要不要。”

绿萼又说:“小姐,您看这路上都长了杂草,走起来多费劲呐。”

瑽瑢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觉得。”

眼看着绿萼还欲再劝,瑽瑢赶忙打断她:“你瞧这满院子郁郁葱葱的,多好看呐。再说了,这些草长得好好的,我们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路呢?”

绿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姐,您是因为懒吧?”

瑽瑢:“……”

当她正准备再编点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挽回自己的形象的时候,突然前院来了人传报:“小姐,夫人来了。”

瑽瑢蹭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飞快的拍掉了身上的草屑,手忙脚乱地扯住绿萼声嘶力竭的询问:“我的绣架在哪!啊啊啊不行!还是给我把笔墨拿来吧!不不不不不!拿我的琴来!”

绿萼原本也慌张,被她晃的反倒冷静下来,她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安慰道:“没事的小姐,拿哪个都来不及的。”

瑽瑢一愣,余光捕捉到了一片真红的衣角,随即条件反射性的转过身去战战兢兢的行礼:“母亲。”

沈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点悲喜:“再过大半年就是你们的笄礼了,笄礼过后你父亲会为你们各择婚事,从今日起到笄礼结束,你就在家里待着,不许出门,不许上街,好好学习规矩。”

瑽瑢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垂首回复:“女儿知道了。”

得到回答,沈夫人转身就走,连多余的寒暄都省了。沈瑽瑢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她母亲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了,她看了一眼担心地盯着她的绿萼,由于过度紧张而攥紧了衣角的拳头慕的松开,装作无意的在空中一摆:“为什么不罚我?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刚刚在宴会上吃下的一盆瓜子吗?”

绿萼摸不着头脑:“小姐,什么瓜子?”

瑽瑢心虚,暗想着“糟了,忘了不是这妮子和我一起赴的宴了,万一被她知道我刚刚为了诋毁沈玦瑢的名声干的什么事,岂不是又要被她唠叨死”,另一面从从容容的应答:“我突然很想吃瓜子。”

绿萼也不是个傻的:“那你刚刚提到宴会?莫不是你在宴会上想吃瓜子!”

瑽瑢面上镇定,心下已经怕的要死了:“是啊,怎么了?”

“小姐你不早说!那绿萼现在就去给你买瓜子来!”

“……”瑽瑢疲惫的点头,“早点回来。”

又目送着绿萼一步小跑急匆匆的离开,瑽瑢倒完全卸下劲来,她又重新在草地上坐下,想想觉得还是不够舒服,干脆瘫倒大字躺平,隔绝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仿佛就与世隔绝,再无忧惧了。

双眼直视着天空,瑽瑢快活地像个神仙一样,无所事事的开始数云,数到不知道第几片的时候,我们的沈神仙终于开始考虑世俗的杂事了,因为她的贴身侍女绿萼正被人掺着,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从瑽瑢这个诡异的角度看,还可以看到绿萼裙底诡异的血迹。

瑽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眼前由于起身太快黑了一片,脑子里也晕乎乎的充满了杂音,可瑽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摆摆手,风风火火的跑到绿萼身前:“怎么了!”她扯住绿萼的袖子,上上下下仔细翻看:“发生了什么?”

绿萼的脸红成一片,冲自家莽撞的小姐抬起右手,手心里紧紧攥着一袋五香瓜子,她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看到瑽瑢结结实实的跌倒下来,塌在自己身上。

当郎中终于被请过来,被下人拽着急急忙忙地跑进沈小姐的院子的时候,却看见她们主仆俩好端端的坐在一起嗑瓜子话家常,瑽瑢挑眉示意他回去,又继续懒懒散散地半躺下:问:“所以,你只是突然来了葵水?”

绿萼极其认真的点头:“是啊。奴婢不知道夫人的禁足令竟不止是针对小姐的,还包括奴婢。兀的被那些侍卫拦了,自然生气,本想硬闯,没想到却刚巧来了葵水,奴婢便假意跌倒,这样即使奴婢不能出府,也自会有人替小姐去买瓜子来吃的。”

瑽瑢笑道:“不过一包瓜子,不买了就不买了,你这样做多冒险,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不行啊。”绿萼一本正经道,“小姐难得想吃些什么,奴婢怎么能不去为小姐弄到呢?”

瑽瑢想了想她大前天嚷着要吃的碧涧羹,前天缠着绿萼去小厨房做的三豆汤和昨天耍无赖说吃不到就不起床的翠缕冷淘,有点尴尬的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这瓜子很好吃。”

绿萼一听便欢喜:“那奴婢明日还找人去给您买。”后来又似想起了什么:“不行,天天吃小姐定会厌的,那奴婢隔日再去给您买。”

瑽瑢笑着点了点头。

绿萼替瑽瑢剥了一会儿瓜子,把瓜子仁都拢在小碗里,递给瑽瑢:“不过小姐,夫人刚刚说要为您和大小姐择婚事,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吗?”

瑽瑢一颗一颗捻起来细细的嚼着:“有什么好担心的,玦瑢肯定是要嫁入皇家,而我,嫁谁不都一样么?”

绿萼不解:“难得您就不想嫁给一个您喜欢的人?”

瑽瑢偏着头看了她一眼,绿萼继续问:“奴婢看那戏文里,多的是小姐们为了追随自己喜欢的人私奔的……呸呸呸,奴婢当然不是希望您私奔……哎呀奴婢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去和爹爹说一声,他定会尊重我的意见,将我许配给我喜欢的人。”瑽瑢淡淡接过话。

“是是是,奴婢正是这个意思。”

“你呀,不该看的闲书便不要看了。”瑽瑢把碗里剩下的瓜子仁一股脑儿全部倒进手心里,却不吃,对着绿萼说:“来,张嘴。”

绿萼听话的张开嘴,瑽瑢把瓜子仁统统灌进去,继续说:“我既当了这丞相府的小姐,享了别人艳羡的荣华富贵,也必然要担起责任。”

绿萼鼓着腮帮子咀嚼,看见瑽瑢别开视线,一脸云淡风轻:“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多幼稚。”

绿萼似懂非懂,但觉得今天的瓜子特别好吃。

等到哺时,又来了人请瑽瑢去正厅与丞相与夫人一块儿吃晚饭。瑽瑢略微整理了一下装束,匆匆赶去时,沈玦瑢已经到了,正端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吃茶。她右手端着黑瓷碗,衣袖自然地滑下,露出一截皓腕,只一个细细的简单的金镯,便衬的玦瑢越发明艳起来。

瑽瑢只看她一眼,就觉得辣眼睛似的赶忙把目光别开,向父母行礼后也安分地在位置上坐下,很快便有侍女递上茶盏,瑽瑢仔细接过了,也学玦瑢一声不吭地安分地低头吃茶。

汤色乳白,茶质鲜嫩,汤花均匀,久聚不散,茶香缭绕,着实是难得的好茶,可瑽瑢品的心猿意马。一来玦瑢坐她旁边她实在是反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来正厅的气氛严肃紧张,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便知道,要出大事了。

上了菜,玦瑢首先为瑽瑢夹了一筷子的脆琅玕,瑽瑢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她,只见她平日里死不对头的姐姐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姐姐将离家,父亲和娘亲有劳妹妹照顾了。妹妹辛苦,多吃些罢。”

瑽瑢举着筷子无从下手,却听见她母亲说:“你嫁人后,你妹妹自然也是要嫁出去的。日后你们在夫家孝顺公婆,和孝顺我们也是一样的。”沈玦瑢得体的浅笑着应下。

瑽瑢不语,心下已是了然:“这是自己嫁出去了不开心,拉我做个垫背,提醒父母早点把我也嫁出去呢。”眼睛一转,她也反击道:“哪里的话,姐姐嫁的远,不能常回来,妹妹自会替姐姐尽孝。”

她知道玦瑢最不愿意嫁入皇家,所幸一不做不休狠狠的刺中她的痛处,把她的伤疤血淋淋地揭下来再展示给她看。果不其然,玦瑢手臂微顿,浅笑望她,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威胁之意:“闭嘴。”

瑽瑢毫不示弱:“你也是。”

这顿饭,姐妹俩都吃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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