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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遗事》第十章 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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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皇帝广征民女。花鸟使路经匡山,在众多舞剑的弟子当中,一眼便选中了宁师姐。宁师姐不愿进宫,裴老师知女儿早已心有所属,却也不敢违抗皇命。临行前夜,宁师姐带着参茶,去到太白房中,说:“峨眉赏月之后,我便身怀六甲,已有两月。”太白悲喜交加,说:“我们去求裴老师,他定会替我们想办法的。”宁师姐说:“父亲身为当朝将军,是绝不会违抗皇命的。”裴炎曾经为将,虽已挂印,但仍恪守君臣之义。太白终于说:“那我带你离开匡山。”宁师姐忧心道:“若你我一走了之,遭罪的是匡山所有的师兄弟。”说罢,宁师姐含着泪着饮下参茶。不到两刻,腿间便有暗血渗出,腹中胎儿化作一滩血水,她也昏厥过去。那参茶,其实是催经止孕的汤药,宁师姐早已下定了决心,只是怕太白不肯。太白抱着她,泪水终于没有忍住。随着泪水一同凋落的,是他们青梅竹马的过往。

三日后,宁师姐以青黛画了细眉,身着一件殷红的抹胸,由花鸟使搀扶进了马车。众少女透过车窗,与亲朋依依惜别。太白站在山腰,望着宁师姐及坊间的姐妹,心中的苦楚再也无法抑制。傍晚,他来到每日下山都会路过的柳陌酒馆,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去。在诗与剑之外,又多了一位知己。

一年后,太白辞亲远游,前往长安。初到长安,一心想进入皇宫,但四处碰壁,满腹经纶,无人赏识。

一日,太白于屋中静坐,鉴真大师差人送帖,邀他三日后赴芙蓉楼对诗。鉴真乃大明寺主持,为长安武学泰斗,他的首徒叫宫本武藏,自东瀛随遣唐使慕名而来。那天,鉴真大师正在悲田院布医施药,前来赴约的是其弟子宗瑾。宗瑾是前宰相宗楚客的孙女,才色俱佳,长安城不乏爱慕之人。她看着太白说:“那日是我以家师之名邀请你,还望不要见怪。”太白笑着点点头。她又瞧一眼挂在墙上的太白的《江夏行》,说:“我最爱‘忆昔娇小姿,春心亦自持’二句,不知写的是何人?”太白略一迟疑,说:“故人。”虽名为对诗,却只是宗瑾说个不停,太白见她含情脉脉,不知该如何回应。

三月后,宗瑾向太白表达了爱意,太白虽并未动心,但娶她为妻。以宗家之名,太白终于将《蜀道难》呈给宰相贺知章。贺知章大为赞赏,遂向皇帝举荐,太白得以供奉翰林。在宫内三年,他都不曾听闻宁师姐的消息。后来,好友校书郎王昌龄偶然得知他入宫的目的,对他说:“皇帝独宠杨玉环,后宫稍有姿色者,都被潜配至东都上阳宫。”

太白决定去洛阳看望宁师姐。临行前,他坐在房内思索了许久。亥时,他终于起身去向宗瑾辞行。他说:“我要去一趟洛阳,不知何时能归。”宗瑾坐在圆凳上,背对着他,问道:“是为了你诗中的那个人吗?”他有些愧疚,但还是说:“是。”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等你。”他看着她背影,终于狠心说:“你知道我不曾爱你,你也不必再爱我。”她不说话,双手抓着手帕。他似乎听到了泪滴落在手帕的声音,但终究还是狠下心,转身离开。她回过头,哽咽道:“我是你的妻子,我自然要爱你。”太白稍一驻足,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月后,太白到了东都洛阳。上阳宫不复昔日光彩,罕有人迹,颇为寥落,宫花盛放,更添寂寞。几个白头宫女,正叙说昔年入宫的往事。守宫监使告诉他,裴宁半年前就郁郁而终。她房内满地都是枯萎的青梅,妆镜台上的铜镜落满灰尘,脂粉奁也忘了合上。垫在台上的绢纸写着太白的《久别离》:至此肠断彼心绝,云鬟绿鬓罢梳结。墨迹已有些残旧。衣橱内还放着那件殷红的抹胸,昔年的金钗就躺在抹胸旁。一别多年,他竟再没有见到她的容颜。

太白心灰意冷,只想逃离这无尽的悲凉。临行前,洛州刺史严羽对他说:“我得知安禄山意图谋反,李翰林务必将此消息带给圣上。”太白乘着快马,在天地间漫无目的疾驰。想到宁师姐大好年华,竟在深宫重帷之中虚耗至死,再看这上阳冷宫之内凋零的青春,他如何不想给盛唐来一次痛击。待他回到长安,也终日流连于大小酒肆,借酒浇愁,始终没有将消息告诉皇帝。

半年后,安禄山在范阳起兵,严羽火速回京禀报。第二日,皇帝以通敌之罪将太白入狱。

不久,武皇后力荐狄仁杰平定叛乱。七月后,安禄山兵败被诛。

在宰相崔涣的搭救下,太白终于出狱。待他回到长安家中,宗瑾早已在家门前翘首以待,她笑着迎太白下马,替他拭去衣上征尘。这一刻,这个他不爱的女子似乎也有了几分动人。晚间,她置备了晚饭端来书房,然后关门离去。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从前,她都会等太白吃完,收拾杯盘。太白察觉到了宗瑾的变化,经过彻夜思索,他终于决定她一个道歉,和一个未来。

第二日,太白寻遍家中,也不见宗瑾的身影。他找到她的妹妹宗瑜,宗瑜说:“姐姐去了华山,姐姐**于崔涣,他才肯答应救你的。”太白愕然,来不及思考便匆匆上马追赶,终于在城南香积寺前追上了她。太白懊悔道:“你何必如此?”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甘愿救你,你不必多问。”太白抓起她的手,说:“留下来,不要走。”她终于感受到了他手掌里的温度,还有他声音中的柔情,她多想转过身,给他一个拥抱。但终于,她仍旧别着脸,泪珠如雨滚落。她说:“你从前便不碰我,如今我早非完璧之身,也不能陪你左右。”

宗瑾终于还是走了,太白伸出手,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太白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可恶的皇帝一样,耽误了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

宗瑾离开后的第二日,太白解下发冠,乘扁舟沿长江东去,直奔金陵。他举起这一整杯的痛楚,对浩然大声说:“将进酒,杯莫停!”

李白对木兰倾吐了自己的过往,木兰终于知道眼前这个放浪形骸的仙人,原来也是如此地悲凉。她对李白说:“我读过你的诗,除了恣意、潇洒,诗中还有过一丝断肠。”李白一笑,突然颇有兴致,说:“你终日与刀剑为伴,却还懂诗?”木兰回他一笑,不语。在李白看来,木兰一身戎装,加入华夏军,自然是为了苍生。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其实木兰同他一样,加入华夏军,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也是木兰为何能够读懂他诗中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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