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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逍遥游》第一章 生者混食福缘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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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寒冬腊月,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即使是双江城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也不免显得有些萧条,之前熙攘的街道今时见不得几人,沿街店铺也是禁闭正门,想是都在自家吃茶暖身了。

雪道中有一老一少两者正逆风而行,那雪片似鹅毛一般飘下,被这狂风一吹,又似片片刀叶,打到脸上生生的疼。老者想是躲避寒风,只顾埋头行走,每迈出一步,便将双脚狠狠踏进雪地之中,似是怕被这风吹跑了一般。少者倒是欢天喜地,左蹦右跳,一身脏旧的道袍随风肆意的狂舞着,不知是风大,还是那衣服本就宽松,少年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拽拽。

此时忽听的马蹄阵阵,霎时,便见街头转角处两位彪形大汉骑马而至,手中马鞭挥个不停,口中大喊着“让开!让开!”,也不管路人是否躲闪的及,只顾催马疾行。两人听得叫喊声,强眯着眼向前方看去,隐隐只看得路的正前方有两个黑影,看不清是何物。待到看清时,早已晚了,那俩催马大汉已在身前。老者倒是无事,偏偏是那少年,正值路的前方,哪里还避得开?

少年见此情形,吓得腿脚瘫软,坐倒在地动弹不得,心想定是命丧于此了,当下便将眼睛一闭,只待等死。哪里想此刻忽觉衣领一紧,身子似是后退了几分,脸上突觉一凉,似有流水之物滑过。

那少年心里恐惧忽生计较:那老头常说,‘人的头颅被快速砍下时,可亲眼看到自己的身躯’,想来此刻我的头颅已经掉了,脸上之物乃是自己的血水,自己在临死之时能看到自己的躯体,也是一件趣事。想罢便睁开双眼,想要瞧瞧自己的身躯被撞到哪里去了。定睛一看,却哪里有什么无头躯体,那俩大汉也早已无踪影,消失在大雪之中了。

正自纳闷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呼喝道:“我教你个不知趣的小六儿,怎么如此顽皮?”少年回头看时,见那老者怒目圆睁对着自己,抬手便打。少年惊魂未定,也不知躲闪招架,脸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那老者的手掌印子在少年脸上由白慢慢变红,清晰可见。

少年挨这一打总算是清醒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死,这下便是无缘看到自己的无头躯体了,想到这里脸上不禁有些失落,后又想到自己并没死,高兴的大笑起来。

那老者见他开始脸上黯然,怕自己打的重了,心有不忍,刚要出言安慰,又见他哈哈大笑,当下便怒道:“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被称作‘小六儿’的那少年抬头看向老者,也不惧他,说道:“大难而未死,当然要笑!”

老者又问道:“那你开始为何又黑着脸想哭?”小六儿忽地站起,拍了拍屁股,把自己所想与那老者说了,那老者听完也是哈哈大笑,说道:“到底是个孩童,竟不知死的可怕!你且看看脸上到底是何物?”

小六儿挥手便擦,定睛一看,乃是泥水,想是马蹄所溅,黑兮兮的甚是污秽,随手就拭在衣物之上。那衣服本就脏旧,小六儿胡乱抹了一通,却也没甚变化,最后终究分不出哪些是刚刚抹上去的了。

方才那俩大汉只顾催马,两匹马儿似脱了缰的野兽一般,奋力前奔,此时虽说道路积雪已深,但那马儿急急踏下,竟也溅起不少泥水来。

那老者眉头一皱,道:“四周都是白雪,你洗了便是,怎地如此邋遢?”六儿也不听他言,只顾往自己身上抹,忽地问道:“师傅,刚刚是怎生脱险的?”那老者干咳了两声,正色道:“自然是为师眼疾手快,又有一手好内劲,将你拉了过来,想当年我虚实道人……”

“是了!”六儿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道:“想是雪天路滑,师傅你拽是拽了,只是没甚内劲,我自己便滑过去了,定是如此!”那虚实道人既被看穿,也不生气,只是一笑,又埋头赶路。小六儿觉得奇怪,要在平时,老头肯定又要打我的,今日怎地却是如此,莫非他真有什么高妙绝招,深藏不漏吗?想着便紧跟两步,追上老者,试探道:“师傅,你是不是饿了?”

那老者又被看穿,再也掩饰不住,抬手便要打。六儿跳将开来,嘻道:“师傅常说‘致虚守静’乃人之根本,六儿初时不懂,此刻却明白啦。原来却是动一动便耗了腹中之食啊!今日你不动手打我,实是没了力气啦!我还道你有什么玄机哩!”说完便哈哈大笑,也不顾那道人的脸色。那老者追不到他,便弯腰抓起一把雪,愤愤的丢了过去。

六儿也不顾,只是笑,笑了一阵,悠然道:“不过师傅,我确实也是饿了。我们已经两日没吃饭了,此时正赶大雪,各家闭户,路上行人也没几个,我们怎么才能骗来一顿饱饭?”那老者闻言怒道:“怎么能叫行骗呢!莫要再出此言!”六儿冲他吐了吐舌,没有说话。只听那老者又道:“刚刚那俩大汉走得如此着急,必是有什么急事,我们且沿他们来路寻去,定有蹊跷!”

二人寻着马蹄踪迹,转过街角,再向前走上一阵,果见一客栈正门大开,门上挂有福缘客栈四个大字。此时风已吹的小了,两人远远望进去,见有些许江湖打扮的人物端坐其中,说着什么。虚实道人顿足一想:“江湖中人多是些侠义之士,今日可吃个饱饭了!”便对着六儿道:“就是这里了!”六儿闻言,甚是高兴,加快脚步,向那客栈跳将过去。

店内小二正为正中的一桌客人沏茶倒酒,只听门口一声轻响,回头看去,但见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孩童跳了进来,正站在那里四处瞧看。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着污秽,蓬头垢面,一身道袍也不像是自己的,宽大不合身,认定他是个叫花儿,随即叫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快出去出去!”说着便往外赶。

正赶之间,又见门外站一老者,也是道人打扮。那老者白发白须,一身道袍随风而动,呼呼作响,正赶背后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猛一看去,似是真仙降临。店小二一呆,只听那老道人道:“无量天尊!道常曰‘贵以贱为本,高以低为基’,你却如何……”后面却听的不真切了。

原来那虚实道人腹中饥饿,说话本就有气无力,又赶外面狂风忽起,将自己的话音吹散了去。店小二本来认定这老道是个大仙降临,哪成想却是个连说话都没力气的老叟,随即将眼一横,道:“若是有吃酒饭的银子,进来便罢!”说完就去照顾其他客人去了,再也不睬他二人。

虚实道人也不觉尴尬,抬脚入得店内,四处望去,见各处桌椅均有人坐,只挨着门口一方却是无人,想是别人受不得寒,都躲得里面去了。虚实道人只得坐定,却也不觉有甚寒风,原来此店正门坐北朝南,任它北风肆虐,却吹不的半点进来。

虚实道人这才仔细遍寻四周,但见得墙角一桌上坐的一女子,半遮着脸,自顾自的沏茶喝水;其对面一桌坐的是个满脸胡须的彪汉,生的虎背熊腰,桌上放有一柄大斧,那莽汉正自吃的一只烤鸡,口水横流,噼啪作响,吃相甚是难看;正中几桌围坐几人,看着似是行商的。虚实道人摇摇头,又往这边看来,但见正对坐两桌,左面一桌坐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虽是腰佩宝剑,江湖打扮,却是太过珠光宝气,看着极为不搭;女的手持一面铜镜,自顾梳妆,一会弄弄发,一会摸摸脸,也不管这是酒馆茶楼。

右面一桌只坐一人,是个年经俊朗的少年,约么有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精神抖擞。身着一袭白衣,袖口有青花刺绣,绣的是喜鹊登梅,此一衬更显得那少年的清秀。身前桌上放着一把九寸长扇,扇体通黑,尾部吊黄玉,甚是好看,虚实道人不觉多看了那黑扇两眼,之后摇摇头。又看那端坐的少年,见那少年时不时的抬头望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虚实道长认定这顿饱食就是这个少年请了,心下算计着如何做为。

正此间,忽听得一女子说道:“真是晦气,怎么进来两个叫花!”,虚实道人寻声看去,却是那手持铜镜的女子:“本姑娘这身上莫要叫他俩熏臭了,衣物莫要叫他俩弄脏了,如若不然,定杀了也不足泄气!”

虚实道人闻得此言,并不理会,自去想主意要与那执扇少年搭话。倒是那小六儿,早就听的气愤,此刻跳了起来,对着那女子骂道:“哪里来的黄脸婆,也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涂涂抹抹,成何体统!”

那女子本就有气,被她这么一骂,顿时火冒三丈,转脸对同桌男子叫道:“王少爷!你必杀了他!”那王少爷安慰道:“好好好,小凤妹妹莫要生气。我这就打发他们出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便对着小二喊道:“快去拿些酒饭给了他们,打发他们出去,银子本少爷自少不了你的,莫要搅了本少爷的兴致!”店小二急忙应道:“是是是!王少爷既如此说,我就去准备些!”

虚实道人正想着到底如何才能要的一顿饭来,听的那王少爷如此说,高兴至极,当下也对店小二喝道:“即是如此,好酒好菜快快上来!”又起手抱拳对王少爷笑道:“这位少爷好气派,我等吃完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那王少爷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安慰小凤去了。

虚实道人干笑两声,却又听小六儿叫道:“谁要吃你的糟糠馊饭。人不自知枉为人,瞧你生的猪脸,也敢照镜子!但凡世间女子,都比你生的好看!”

其实那小凤倒有几分姿色,不过是六儿看她太过自恋本就讨厌,还出言不逊,这才骂的如此厉害。虚实道人听得此处心里一惊,道这顿饱饭刚到嘴边却又要丢了,其余众人则想这孩童倒有几分气概,但命不久矣。

只听小凤却道:“你倒说说哪个能有我美?”

众人闻言皆都惊愕,原想她定是叫那王少爷杀了道童便罢,却哪里知道她更在乎自己的相貌被比下去,竟出此一问。

六儿也料不到她有此一问,只一呆,道:“便是……,便是……”支支吾吾的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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