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马车上挂的宫铃遇风而响，尔后稳稳地停在“聚缘寺”门前。

齐玥率先跳下车，君悦肃紧随其后。

君悦肃褪了朝服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衣物，倒像个大家闺秀，比平时多了几分灵气。

据陆漠安的提议，若君悦肃真想寻得贤才，就必须亲自微服私访以表诚心。

这一次，君悦肃并未告知于任何人。齐玥是陆漠安派去保护她的。

迎面而来一位僧徒，“施主。”僧徒行一个鞠躬礼，“施主可是有何事？”

齐玥与君悦肃也行了礼。齐玥道：“我家小姐乃是入住于贵寺的沉方施主的故友。前几日听闻故友归来且隐居于此，便匆匆赶来拜访。还望小师傅行个方便，为我等引路，可否？”

“自然。”僧徒伸出手，“施主这边请。”

“先谢过小师傅了。”君悦肃礼貌地含笑道。

从门前的大殿绕过院子，停在一个小亭子的不远处。

亭子里站着一位相貌俊秀，气质儒雅的男子。

“想必此人就是沉方吧？”齐玥嘀咕着。

“那施主，我先告退了。”僧徒行礼后离开。

君悦肃迈步走向亭子。

“你，就是沉方？”君悦肃问道。

沉方没有回应。

齐玥看一眼这傲慢的家伙，陛下都先开口了，他居然不回答。

齐玥以平常丫鬟护主的语气，指着沉方说道：“喂！我们小姐问你话，你怎么不答？你以为你是谁啊？也太傲慢了吧。”

沉方淡笑道：“你们来找我不是有求于我吗？我为何不能傲慢？”

“你！”齐玥放下手气愤地跺脚。

“确实如此。”君悦肃拍拍齐玥，齐玥不情愿地退到一旁。

沉方打量着君悦肃，道：“姑娘，你不会是来找我与你成亲的吧？虽然你长得明眸皓齿，但我呢是有心上人的了。”

君悦肃捂着嘴笑，齐玥立刻上前把君悦肃护在身后，嘲讽道：“就凭你一个落魄书生，没钱没势的，还想娶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沉方微怒道：“你一个侍女有你说话的份吗？”

“那也比你有资格！”齐玥瞪着沉方。

君悦肃站在中间看着两人相互瞪眼斗嘴，十分无奈。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了。玥儿你先退下，我想跟沉公子谈谈。”

“是。”齐玥狠狠地瞪一眼沉方，退到亭子外。

沉方意味深长地看着齐玥的背影。

君悦肃微微一笑，如今她又有一个能拉拢沉方的筹码，此次她定会成功。

君悦肃做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一杯茶。缓缓道：“朕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朕就不说了。”

沉方慵懒地靠着柱子，道：“自然。唐王陛下，我小时候见过。不知您来我这破庙有何光顾？”

“你跟你父亲不太像。”君悦肃喝一口茶。

沉方仰天大笑，“唐王陛下，所有人都说我和我父亲长得很像。”

“朕倒是看不出来。你父亲秉节持重，而你太过于昂藏七尺。”君悦肃道。

“唐王陛下您来这不仅仅只是为了夸我吧？”沉方问道。

君悦肃点头，道：“不错，朕来的目的很明确。朕想邀你入朝为官。”

沉方目光犀利，道：“唐王陛下，我可是源国的人，您不怕引狼入室吗？”

君悦肃怡然自得地看着沉方，道：“怕什么？朕有女中丈夫德淑王与叱诧风云的池守王，难道还会怕你夺了朕的王位？”

沉方挑眉，道：“此二人确是才高八斗，文武双全。那我有什么好处？”

君悦肃轻笑一声，道：“朕能帮你报杀父之仇，给你你想要的身份地位。”

沉方摆出一副思量的样子。

君悦肃识人无数，沉方是想要得更多。

君悦肃看看齐玥，道：“朕可以把玥儿赐予你为妻。但，若是在三年之内你无法使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旁，朕会让她自写一份休书，离了你。”

“好，成交！”沉方愉快地应下。

许是隔太远，声音不大，齐玥没有听见，还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君悦肃给“卖了”。

君悦肃站起身，嘱咐道：“你明日赶到王宫议政大殿上，朕要赐你官职。”

沉方点头会意。

“玥儿，走了。”君悦肃喊着齐玥。

齐玥回过神来，跟着君悦肃离开。

沉方望着齐玥远去的背影，他对齐玥志在必得。

“阿嚏！”齐玥上马车时打了个喷嚏。

君悦肃小声地调侃道：“这么快就想自己媳妇了？真是耐不住寂寞啊。”

“陛下，您说什么寂寞啊？”齐玥听到君悦肃嘀咕的话语。

“没什么。”君悦肃不作解释。

齐玥恍然大悟，“噢！陛下，我知道了。”

君悦肃问道：“你知道什么？”

齐玥得意地说：“陛下，您肯定是多年在宫里寂寞了。您是想成亲吧？”

君悦肃笑道：“那你说说，朕要嫁给何人？”

“嗯……”齐玥想了想，“这朝中上下能与陛下您最相配的只有我哥齐洛了，陛下您觉得呢？”

君悦肃收了笑容，轻叹一口气，“朕与你哥这一世注定有缘无份。”

“为何呀？”齐玥好奇地问道。

君悦肃没有回应。

齐玥也只好闭上嘴。

君悦肃从小活泼好动，最喜欢在宫里窜来窜去。连宫里最厉害的嬷嬷都奈何不了她，所以，君悦肃是所有皇族公主里最顽皮的。

一次宫中宴会，宴请了很多达官贵人。齐洛是当时镇国大将齐谦的长子，自然要来。

那一年君悦肃六岁，齐洛十五岁。齐玥还尚未出世。

在王宫的御花园里，众人饮酒赏月。

几位侍女匆匆走过，喊着：“公主殿下，您在哪啊？”

君悦肃素来不喜这等宴席，在宴席中离去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都已习惯了，即使侍女这样喊，大家也不会问什么。

随亲来的公子能武的，就自请耍剑、耍刀；能文的，就适当时吟诵几首诗歌。

齐洛正耍一套齐家世代相传的影流剑法。

皇帝拍手称赞道：“好！真好！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君悦肃坐在一棵梧桐树上，茂盛的枝叶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

君悦肃撇撇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父皇不让我练武，我肯定比他还厉害。”

齐洛练武，听觉灵敏，听见梧桐树上君悦肃的声音，以为是刺客，把剑往声音方向扔去，大喊一声：“何人在树上？”

君悦肃看着飞来的剑，身体下意识趴下。剑砍断了树枝，君悦肃来不及抓住其他树枝，整个人从树上往下掉。

“啊！”

侍女们但心地喊着：“公主！”

齐洛跑到树下，接住君悦肃转了个圈。

君悦肃整个人都靠在齐洛的身上，呆呆与齐洛对视。

齐洛被君悦肃看得不自在，便松开了手，清了清嗓，拱手赔礼道“咳咳，公主殿下。是臣子冒昧了，不知公主殿下在树上，竟险些伤了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恕罪。”

君悦肃回过神，道：“罢了，你也救了本公主一命，就功过相抵了。”

说完，君悦肃转身接过侍女抱来的一只兔子就跑去玩了。

齐洛倒是有些惊异，要是换作平常，其他那些女子都是缠着他不放。可这公主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齐洛看着君悦肃的笑颜，不由地勾起嘴角。

没想到，他这一笑，日后竟是情到浓时覆水难收。

君悦肃没想过齐洛真的与她告白，可那时皇兄刚死，十六岁的她变为储君，将要成为日后的帝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君悦肃来不及考虑婚姻大事，所以狠心拒绝了。

可齐洛却抱住君悦肃，道：“不论你日后是公主或是天子，我都会常伴在你左右。你若是公主，我宠你一世。你若是天子，我为你开疆拓土。”

君悦肃哭了，她第一次在齐洛面前哭了。

可最终，她不是公主，无法享受他的宠爱。她是天子，有多少人想谋害她，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她不能连累他。这辈子，她与他注定无缘。

忆起这些往事，君悦肃不由地苦笑起来。

直到君悦肃下马车时，对齐玥说了一句话：“若我早能知晓今日，我情愿当初不与你哥相识。”

看着君悦肃远去的背影，齐玥真不知道世间的情到底能让人有多执迷。陆漠安如此，君悦肃亦是如此。

负了，终是负了。

欲语休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散还未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何知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李白《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