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失败了吧。”

“是啊，没想到‘约顿海姆’的优等生在实战里竟然会……”眼镜男人抿了口咖啡，余光扫了一眼屏幕中死的不能再死的安蓝，嘴里嘟囔像是在措辞，“……竟然会这么垃圾。”

“所以我说就应该把‘约顿海姆’给取缔掉，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那些理论知识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力量不对等的话一力破百巧，懂再多还不是要死。”女人像是很不满他们嘴里的“约顿海姆”，语气里不耐烦像是在劈手赶走惹人厌的苍蝇，“结束吧，一个懦夫已经不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了。”

“他这辈子只能是一个d级的毕业生。”

“别这么严苛嘛，这么多年完美级的评价也没有几个，你当初不也才是优秀级吗。”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衣服有些邋遢，头发乱的不敢想象，他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眼屎，声音咽在嘴里含糊不清，“一个新人而已嘛，死了三次又不是什么大事，再给一次机会不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战场会放大意识里的黑暗面，我们当年不也是第二次第三次才通过吗，再多点耐心吧，也许他会带给我们惊喜哟，黑旗教官。”

“放屁，一个潜意识只会拿人挡枪的懦夫有什么资格被我们培养，老娘再多的耐心也会被消磨干净。”黑旗相络站起来，椅子推向后面发出“咔嗒”的撞响，“别怪老娘没提醒过你，这种理论上的优等生哪怕最终通过了‘战场’也只会是差级评价，培养潜力几乎为零，哪怕‘第一击’可以侥幸活下来，‘第二击’‘第三击’必死无疑。”

“把精力放在这种零成长的学员身上，苏黎生你恐怕会后悔的。”

说完也不待那两个男人有什么反应，径直离开房间，她就是这种直肠子的性格，不管不顾仿佛提刀便可以上战场杀个痛快。

眼镜男人回头望了一眼黑旗相络离开的背影，直到金属门“喀拉拉”的重新咬合，他才偏着脑袋问苏黎生，咖啡杯捏在手里摇晃着：“你怎么看黑旗说的话。”

“她看人还是很准的，怎么说也是九年生的老人，这点眼力要是没有也不会被钦点为这届新学员的教官了。”

“既然认为她说的对，那你怎么还反驳她，为了这种理论优等生被这种老人记上未来的路可不好走了。”

“没事没事，她的心眼才没有那么小，怎么说也是一届的，要是她这么容易记恨我我也不会活到现在了。”苏黎生笑了笑，语气里满不在乎，“可就是因为她看人太准了我才要反驳她，她看人凭观察，而我看人凭直觉。”

“你知道吗，这个男孩心脏里有火，现在还不是很凶，这团火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龇牙咧嘴可以将所有人点燃的机会。”

不过眼镜男人明显不是很在意苏黎生的解释，他瞪大眼睛，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叫苏黎生的男人，手里捏着的咖啡杯在抖：“你也是九年生？可我记得你才二十几岁。”

“你难道忘记了吗，在这里年龄没有任何用。”男人懒懒躺在椅子里，像一只抖着胡子休憩的猫，他眯着眼睛，漆黑瞳孔深处冒着火光，“只要能提着刀，几岁几十岁都没有问题。”

“你可别忘了，去年那位完美级的新人只有十五岁。”

眼镜男不置可否，对于去年那位打破诸多记录的新人他也有耳闻，一路跳级的超新星虽然在性格方面有所欠缺，但“战场”里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却仿佛是天生就刻在骨子里，那股暴戾像极了狮子狩猎时咬断猎人喉咙的气势。

“不过她被黑旗带走了，估计又是一个实战派。”眼镜男有些可惜。

“不会的不会的。”苏黎生眯上了眼睛，声音咀嚼着又被重新咽回肚子里，“你又看错了，伪装，这是伪装。”

“天生弱小的人会尝试着去伪装自己，就好像一些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强装气势吓退捕食者。”重新将目光投回屏幕，苏黎生看着安蓝，眼睛里闪烁着雾蒙蒙的光泽，“好了，你也不要坐在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也没差到哪去，二十四岁的七年生。”

“顺便给安蓝预约三天后的战场，到时候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惊喜。”不待话音落下，他便早先一步离开，金属门带着声响关闭，眼镜男人将咖啡杯放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男人嘟囔，偏头看了一眼在那里站了已经有些时候的安蓝，端起咖啡掩饰了下脸上的表情，这才开口说道：“刚才黑旗教官和苏黎生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基本上都听到了。”安蓝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是因为偷听到几位教官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自己实在不争气的考核成绩，但他仍及时承认自己偷听是错误的行为，“我不是有意偷听教官们说话的。”

当然，在埋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他也很好奇几位教官口中所说的完美级新人是谁。

“偷听不偷听到是无所谓，反正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你的评价最后都会写进你的毕业考核里，所以你也只不过是提前知道了而已，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大事。”

眼镜男摆摆手，示意偷听这件事并不值得关注：“现在最需要关注的还是你的毕业考核，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三天后再来，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没法通过考核的话，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在后勤处整理资料的文员，永远也上不了前线。”

“上不了前线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说，你自己都清楚。”

“我明白了，谢谢教官。”安蓝道了声感谢，就准备离开前往自己的休息室，但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就被眼镜男叫住，回头看去时发现他正不紧不慢的喝着咖啡。

“刚才的考核内容我已经提前录出来了，回去前自己去后勤处拿。”说完就不再吱声，只是整个人窝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一口口抿着咖啡，“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

“我知道了，谢谢教官。”再次感谢，在原地停留几秒钟的安蓝确认不再有其他事情后，这才离开。

在安蓝离开后，眼镜男将捧在手里的咖啡杯放下，杯底磕在金属桌面上发出闷响，他抬头看了眼定格在安蓝死亡时画面的屏幕，又想到考试前几天男孩递交上来的申请时，嘟囔了几句，声音极小，如果不是紧贴在身边估计都没法确认他是否在说话。

“也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想的，明明只要参加正规的考核就能稳稳过线，甚至还能争取到优秀的考核成绩，结果非要使用记忆构建新型的虚拟战场，果然是那老头年纪大了该退休了吧。”

“不过希望你真像苏黎生说的那样，是在等待某个机会吧，再不展现能力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眼镜男了解安蓝的一些事情，毕竟提交上来的申请单上明明白白写着理由，也正是因为那些理由负责考核的眼镜男才会同意安蓝使用记忆构建虚拟战场。

“加油吧，你可是那老头最看好的学生，可千万不要给他丢人，不然……。”

眼镜男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不过仍能从那藏在眼镜后的双眼中看到久不凝散的杀机，似乎只要暗安蓝最后的考核不能让他满意，就要痛下杀手让男孩永远消失。

而刚刚在后勤处拿到考核录像的安蓝还不清楚，自己的小命此时已经被人惦记上，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有多在意，通不过考核就没法上前线只能在后勤处浑浑噩噩呆一辈子，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这样，那安蓝宁愿选择死亡。

“还差一点……”

安蓝躺在大床上，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由“苍穹”提供的最新型电视机上播放着考核时的录像，他直勾勾看着画面中男孩推开女孩慌不择路逃窜的模样，电流滋啦啦乱响嘈杂无比。

“三天后就是最后一次了。”安蓝操控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床上，眼皮微阖，透过缝隙能看到有光在转动，“明明还差一点。”

“那个时候的我很丑陋吧，迟子衿。”将手掌盖在脸上，男孩说话的声音很低，呢喃的话仿佛低到尘埃里，“如果你现在还活着……”

“呵，想什么呢，明明不可能。”安蓝笑了笑，盖在手掌下的脸有扭曲抽搐的痕迹，“还有最后三天，你看有多遗憾啊，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再见啦，迟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