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凛码代码总是心不在焉，他总是想起刚才晚饭时李楚淮讲离婚协议放在自己面前时的淡漠，他很不喜欢李楚淮这种眼神，正在他烦躁的时候张以则给丁凛发来一条消息：丁哥，忙不忙啊～

张以则是丁凛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两人高中是同学，一场计算机比赛认识之后张以则就化身为丁凛的迷弟，现在去了刑警技术科以后，遇到一些网络犯罪或者技术性问题他总是会来找丁凛帮忙。

“说。”丁凛也没什么心思听他打趣。

“一个u盘，病毒太厉害非但没能把里头的东西弄出来，电脑还被黑了，我这不第一个就想到你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张以则对丁凛的技术和人品都是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找他帮忙，丁凛是他见过的最简单的人，而丁凛这种人与其说是单纯，不如说是懒得为人情事故花心思。

丁凛第一次觉得在房间有些待不下去，他总是会想到李楚淮，索性给自己寻个理由出去，“地址。”

“啥？”张以则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丁凛这个人，能远程解决的问题绝对不出门，不能远程解决的，也是张以则提着电脑送货上门。

“不行算了。”

“行行行，怎么不行，我定位发你。”虽然今天丁凛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言辞简单明了，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他还是觉着哪不大对又说不上来。

事实上，丁凛少有这种烦躁的时候，不与人接触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烦恼，偶尔遇到技术上的难题他只会越钻越来劲，更不用提恼了。相反，他一直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程序写的滴水不漏，工作完成的无可挑剔对他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自认有这个能力便不会为结果感到惊喜，他的生活一向乏味如水毫无波澜，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而这次他竟感觉自己有些逃离的意味，拿到地址后便马上下楼打车。

司机看着后座的丁凛，丁凛身形削瘦，阴郁沉默，一脸的厌世模样，司机不由地有些紧张，紧了紧握方向盘的手，“您……您去哪啊。”

丁凛把张以则发来的地址给司机看，司机看了地址后随即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缓缓起步开了车，一路上司机都有意无意的瞟着镜子里的丁凛，丁凛本就心情烦躁，司机这不时的视线让他更加不悦，索性直接偏了头看窗外，眼不见为净。

司机将丁凛送到警局门口以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下车窗叫住了丁凛，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伙子，没事，能想通了来自首是好事，诚心悔改人民警察不会为难你的。”说完便开车一溜烟走了。

“……”

这一幕刚好被站在警局门口迎接丁凛的张以则看见，“哈哈哈哈哈哈，丁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张以则一手搭上丁凛的肩，笑的没脸没皮。

丁凛也不理会他，甩开他的手，“活不干了？”

“干干干，别生气，你这难得出来一趟，我请你吃夜宵。”张以则一想到刚才司机师傅慈父般的安慰还是有些绷不住。

丁凛把u盘插到电脑上，他手指快速在电脑上敲击着，“二十分钟。”每次丁凛了解完情况后就会说出一个时间，而这个时间就是让张以则闭嘴别说话的时间。

张以则非常自觉的坐到一边，开始刷新闻，这一次队里埋伏好几天抓到的一个变态，本以为可以送进去大快人心，谁知道只定了个非法拘禁罪判了三年，听说是请了个厉害的律师，在法庭上舌战群雄，这让张以则十分不屑，心里暗骂了句：斯文败类。

整间办公室灯火通明，也静得出奇，人这种生物，入了夜以后沉在一片死寂里就会胡思乱想很多事，他看着丁凛，神情复杂，他说不上来丁凛是个怎样的人，但他其实觉得丁凛是可怕的，一个人没有喜怒的人应该是冷漠到骨子里的，而今天他竟然看到了丁凛十几年来难得的情绪。

而专心写杀毒软件的丁凛并没有搭理张以则这一番注视和腹诽，在他敲下回车键的下一秒，他对身边的张以则开口，“好了。”

丁凛只写了杀毒软件，并不进行下一步，那是警察的工作了，他对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没有丝毫的好奇心，这也是张以则放心他的一大原因。

“得嘞。”张以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下来的活我就自己干了，丁技术员辛苦，一起去吃个夜宵？”张以则嘴上这么说，但并没想过丁凛会答应，毕竟从高中到现在，他的邀请一次也没成功过。

“好。”丁凛面无表情的应下了这个邀请。

张以则不可置信的看着丁凛，“你知道你答应的是和我一起去吃夜宵吗？？？喝酒撸串的那种！！！”张以则心想，今天丁凛果然不对！

“知道。”丁凛仍旧面无表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想回去。

“行，丁哥您开口，今儿就把十几年的夜宵都吃补回来。”张以则这一口京片子一出来倒像是胡同里斗狠的小流氓，一点没有人民警察的正义凛然。

城市的夜里一向是灯火通明的，张以则每次夜班总是不免在心里感叹两句万家灯火，城市里有人在寻觅有人在迷失，有人在等待有人在离开，入了夜，众生万象又是一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模样，当然，这些丁凛是不了解的，他这个点是不喜欢出门的，大排档这种夜生活必不可少且极为聒噪的地方他更是避之不及。

而今天他居然鬼使神差的跟着张以则来了这个他最避之不及的地方，“怎么样，热闹吧。”

“......”丁凛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地方，还是回去好了，他转了身准备走。

“诶诶诶，你走什么啊！来都来了！闹呐？”张以则一把拉住丁凛，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熟门熟路的对老板挥了挥手，“老板，点菜！”

“来了来了～”一个男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哟，张警官今天这个点才忙完啊，今天吃点什么啊。”张以则平常下班了就爱来这喝喝酒撸撸串，离警局近味道也不错，一来二去和这儿的老板服务员都很熟了。

“老几样吧。” 张以则说完后转头看向丁凛，“你要点什么。”

“随便。”丁凛本来也不想吃东西。

“得，您真是一难伺候的主儿。”张以则摇了摇头，照着平时他吃的又点了一份一样的，还加了一扎啤酒。

“行，张警官您稍等啊。”说完转身对屋里的服务员给张以则这桌喊了扎啤酒。

丁凛被老板喊啤酒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闭了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这种地方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来第二次，太吵。

张以则在一边也是越看丁凛越觉得不对，“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说着给丁凛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啤酒。

“我结婚了。”

“咳咳——”张以则一口啤酒呛在喉咙里，“你说什么玩意？”

“明天离婚。”丁凛端起啤酒喝了一口，他皱了皱眉，丁凛确实不太喜欢酒的味道。

张以则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丁凛一句话又让他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停停停，哥，慢点说，我不太能消化。”在张以则的印象里，丁凛一向独来独往，每天都在家码代码，身边几乎没有朋友走动，这会突然说已经结婚了，这么快又要离婚，虽说在他看来会和丁凛离婚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

“两个月前，和我邻居。”丁凛平静开口。

这是第一次丁凛主动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情，行为举止也一反平常，这让张以则不得不啧啧感叹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吶。

“之前帮你查的那个逃犯，一个没留神被他黑了，然后电脑里多出了好多医院的病例信息，再后来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说我黑医院的系统，被告了。”听起来丁凛情绪没有一点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张以则一听这个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丁凛会惹上官司毕竟也是因为帮他，“对不住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丁凛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法院的人来的时候正巧我邻居回来，后来她过来敲门，说可以做我的辩护律师，用一场胜诉的官司和我换一场假结婚，骗骗她妈。”

“您老人家这么嫌麻烦的人会答应这种要求？”在张以则的印象里丁凛没有社交从不出门，就是因为嫌麻烦，计算机是他唯一的兴致和乐趣。

张以则这么一问，让丁凛想起了当时李楚淮来找他的时候，他看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出神。

当初的李楚淮一身西装显得十分干练，气势逼人，举手抬足间都是自信和骄傲，他一抬头便对上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面带微笑却毫无感情，职业但不虚伪，李楚淮看着他，从容开口：“丁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一场胜诉换一场婚姻，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做，见家长这种麻烦事更不用去，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可以继续你闭门不出的生活，开庭和去民政局登记的时候分别跑一趟就好。”

丁凛至今都忘不了，那双眼实在太具煽动性。

张以则看着丁凛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也不继续追问他了，毕竟他糙的很，感情这种事情太细腻，他还是比较喜欢冲在保卫人民第一线，“好了好了，麻烦事懒得说就甭说了，喝点儿酒吃点儿肉比什么不强？来来来！干一杯！”张以则自顾自的和丁凛碰了个杯，然后一饮而尽。

丁凛看着他，并不动作，这让张以则十分无语，“我说哥，你这来又不说、又不吃、又不喝的，别让我一个人担角儿啊。”张以则挑了挑眉又敲了敲酒杯，示意刚才自己刚才敬的酒。

或是喝了点酒有了点酒劲或是因为心情不佳，丁凛皱了皱眉还是一杯酒一口气灌下去了，然后他就开始觉得眼前的景有些晃。

完了，张以则扶额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