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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长》风起尚未云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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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稷山的山色一刻儿深赭,一刻儿淡青地转换着颜色,最后变成黛黑色,山峦如巨鲸,一点一点将落日吞食了。

街道上已是华灯初上,仍是一片热闹。

一个少年跟一个小姑娘走到一家小酒店铺子前,店外挂着皱巴巴的破旧酒招子,看起来有些油腻。

这家小酒店铺子在稷山城也算有名,虽然偏僻了点,而且做的饭菜也算不上美味佳肴,可是偏偏它的馄饨做得一流,凡是吃过他家馄饨的人无不叫好,回头客却极多。

店外边趴着一头土狗,病恹恹的,远远见着了那两人就开始窜起身,呲牙咧嘴,兴奋地吼叫起来,先是奔进店里去,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围着小姑娘转圈。

小姑娘蹲下去,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一个店里的小伙计撩起厚重的门帘,小跑着从店里出来,这小伙计跟少年差不多大,面容干净,可是个少年比起来可就差远了,乌黑长发随意系在脑后,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灰色布衣,可能是年月实在有些久了,像是铺了一层油腻。少年伙计见着少年书生,眼睛一亮,咧嘴一笑,看着不猥琐,甚至有些清秀可爱,可那笑容模样着实有些欠揍。

少年伙计跑过去,对小姑娘笑道:“九儿,有没有想萧哥哥啊?”

九儿没有回答他,朝他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便不再理睬他,继续跟那只土狗玩闹,似乎觉得这只小土狗比他可爱多了。

少年伙计也不恼,然后左手随意地搭在少年书生的肩上,打趣道:“哟,陈小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

少年书生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萧呵呵,我哪敢来看你啊,我之前次次来你不都是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吗,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啊?”

“萧呵呵”微微郝然,嗖的一下收回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便负在身后,装作看风景的模样,说着“今儿的天气真好啊”“街上的人挺多的”之类的话,末了又小声嘀咕一句“咱们稷山城温文儒雅的年轻教书先生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少年伙计名叫萧向何,之所以被少年书生叫成“萧呵呵”,是因为他孩提时期写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难看得紧,虽然现在也还是这般。有一次,萧向何在练字,一气呵成写了三字,正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凑巧被陈长安看着了,便抢了过去,然后陈长安这一看就是老半天,横看竖看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指着上面那些小蚯蚓问旁边的“写字先生”:这是啥玩意儿,萧向何洋洋自得的回答道:鄙人姓名,惊得陈长安的嘴巴张得都快能容得下自个儿的拳头了,然后陈长安有眯着眼,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一字一字念道:萧何何,气得旁边的萧向何吐血,非但如此,陈长安还一本正经地说道:谁叫你字儿写得这么丑,把“向”字的那一撇写的那么长,再说,我还能看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还有,“萧何何”不好听,“萧呵呵”倒是不错,哈哈哈,说到最后,陈长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萧向何气得后来那两个月在练字上大下苦功,奈何仍是徒劳无功,反而被陈长安嘲笑得愈发厉害,也懒得练字了。

陈长安懒得理他,嘴角微微勾了勾,忽然看到门帘被挑起,一个妇人探出头来,身着一件红底黄色团花对襟宽袖袍子,皮肤保养得极好,当得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妇人看着陈长安和九儿,眼睛一亮,“长安和九儿来啦,来来,快进来坐,向何,进去找张干净桌子。”

陈长安笑道:“行嘞,赵姨,老样子就行,我那份多下点麻油,可把我给馋死了,对了,再帮我准备两壶五年酿的稻花香。”

妇人笑呵呵道:“好嘞!”

萧向何边走边抱头嘀咕道:“是是是,都是来看你的。”

妇人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去去去。”

说话间,小丫头扑进妇人的怀里,蹭啊蹭,弄得妇人直咧嘴笑。

暮色越发浓了,慢慢地,天色像乌鸦一样的黑了。

馆子开得不大,就一层,估摸着就十几座的位置,虽然晚饭时间已经过了,但是依旧热闹得紧,陈长安他们挑了个靠墙的偏僻位置坐下。

赵姨直往厨房里赶,嚷嚷着要亲自下厨,露一手。

赵姨最是拿手的便是馄饨,皮子极薄,里面用筷子抹一点肉馅,一滚便捞出,配上一点干虾米,再加一点生菜,淋少许麻油,翠绿色的生菜,粉白色的虾米,粉红的馄饨在面汤里展开来,便似美人在林间轻展云裳裙裾,极尽柔美。

当初陈长安第一次在这儿吃馄饨的时候,妇人便笑兮兮地和他说道,这馄饨是用来喝的。

正因为这馄饨是用来喝的,所以怎样让馄饨兜住汤很关键,裹馄饨用一只手就够了,力道要不轻不重,轻了馄饨无法黏合,重了馄饨太实,无法灌汤,所以,这裹馄饨力道宁轻勿重,因为馄饨一下到汤里,皮和肉基本就能自动黏在一起。

陈长安打量着这家老馆子,有些怀念,最后看向厨房,视线透过袅袅烟雾,落在那妇人的笑颜上,缓缓笑了。

小丫头碰了碰他的手臂,小眉头微皱地看着他。

陈长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儿。”

馄饨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了,妇人跟陈长安挤在一条长凳上,跟陈平安叨叨,说这儿说哪儿,萧向何默默靠着墙壁而坐,眼观鼻口观心,眼角余光看见妇人说话间,还不忘伸手去拿捏陈长安的脸颊,可谓是爱不释手,偏偏他陈长安还不能阻拦,只能由着妇人。

店里的客人差不多都走了,显得有些冷清。

萧向何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陈长安,你有没有觉得,外面街上静了很多?”

突然店内起了一阵寒风,冷得入髓,寒得彻骨。

桌上那抹烛光,被这风吹的东摇西摆,飘忽不定,映入少年陈长安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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