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这是个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在这样的城市里，每个人之间都像有一层薄膜，谁也看不透谁。

你永远不知道你正面走过来的那个人心里藏着怎样的灵魂。

在这样的城市里，也总是充满了未知，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上一秒你也许还唱着歌走在马路上，下一秒没准就有什么消息传到你的耳朵，让你痛苦不堪。

林序便是生活在这样一座城市里，他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

就像老套电影里的老套剧情，他这样的在电影里估计也只是个配角。

在9岁时被领养，这可能是他不幸的人生里唯一称得上幸运的事。

领养他的是一个老人，名叫林怀义。

林怀义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待林序如亲生儿子。

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是拿着以前当兵的补贴以及写得一手好字还是能解决他和林序的生活问题。

林怀义每天便靠着书法赚钱，他希望能在b市给林序买一套大房子。

但是其实林序更想凭自己的努力换来想要的一切。

此时已是晚上8点，林序漫步在这个仿佛没有夜晚的城市，各种灯光映衬在他俊朗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帅气。

穿着价钱还算过得去的一套衣服，看着干净整洁，咋一看便能感受到那股简单纯粹。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可和街边那些穿着各异，花花绿绿的人相比，明显会让人感觉舒服许多。

林序轻轻倚靠在海边的栏杆上，享受着海风轻轻吹过脸庞，有些湿湿的，咸咸的，但是他喜欢这样的味道。

他不止一次认为这就是自由的味道，海是自由的，鱼是自由的，就连海草都是自由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鱼，生活在城市里的鱼，除了义哥，他无牵无挂。

义哥，便是林怀义。

林怀义是个奇怪的老头，至少林序这么觉得，他现在都能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9岁的他还很单纯，在孤儿院过着清贫简单的生活。

听见院长说有人愿意领养他时，他还有些怯怯的。

他还记得院长说的话，“林序啊，把握好这个机会哦，这个林怀义啊，家里条件不错，就是丧子以后人有些不正常，不过还好，也就说话谈吐傻了些，问题不大。”

“嗯嗯。”林序只是点头答应，有些胆怯。

其他小孩儿都说被领养的孩子大多都会吃很多苦，所以9岁的他，对于领养，有些担忧。

随后院长便领着他去见了林怀义。

那个老头胡子拉碴，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有些像个艺术家，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

老头见到他时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会儿，仿佛比较满意，和院长比了个ok的手势，就好像在完成一笔交易。

院长只是含笑点头，他能看出这老头是个好人。

林怀义一副很拽的样子，拍了拍林序瘦弱的肩膀，豪气道：“小子，算你运气好，居然也是姓林，看你骨骼清奇，今天你叫我一生义哥，我就带你回家，保你衣食无忧。”

林序都能看见他仰起头时露出的鼻毛。

没人知道林序听了这句话的感受，他觉得这人脑子岂止是有一点儿问题，简直问题大了好吗？

光是说话就是那么不正经……

“院长是多想把我送出去啊……”林序心里感叹。

但是院长听了这话却显得很热心，忙拉扯着林序说什么机会难得啊之类的话，让林序很是无奈。

一番扯皮和保证，老头拿到了林序的抚养证，林序还清晰记得当时自己的心里那一万头草泥马飞过。

最后林序还是跟着他回了家，毕竟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孤儿院，人要长大，树要生根。

后来林序还算慢慢习惯了老头的脾性，确实是个有些傻气的人，但是对他很好，这也让林序松了口气。

林怀义家里有点儿积蓄，有一套老城区的房子。

林序这八年倒也过得很自在，现在已是高三，准备考进b市那所著名的天博学院。

林怀义对他上大学不以为然，认为他要生活还得靠他支持才行，于是便不停地在家写字，然后裱好拿去卖。

这让林序又无语的同时又很感动，但是倔强的他从来不会说谢谢。

他只是每天回家帮写字的林怀义做饭，做做家务事。

他是个好强的人，林怀义也是，他们各做各的事，感动藏在心里，从不多言。

这便是男人，男人的感情从来不会表现在嘴上。

回忆到这里，林序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他又想起义哥的各种趣事了。

不知不觉间，他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义哥。

每天回去和义哥斗嘴仿佛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双腿有些发麻，林序才看见周围的灯光都熄灭了许多。

看了眼被灯光染成各色的海与天，林序理了理被吹乱的碎发，顺着海边的人行道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林序才在一处居民楼停下脚步。

他和义哥就住在这里。

居民楼离城区有些远，但还算位置不错，靠着海边。

平时是不错，但一刮台风就让人心惊胆战。

这也是林怀义想赚钱帮林序买到城中心位置的房子的原因，他希望林序以后上学上班能方便些。

林怀义，义哥，对林序确实像对自己儿子一样。

还没走上楼梯，就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周大妈又在骂他儿子了。”林序听到二楼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吼叫，轻轻摇了摇头。

周大妈儿子不争气，天天在家游手好闲，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周大妈除了骂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是亲生的，总不能让他去死吧？

林序在一片谩骂声中上了楼，林怀义住在五楼，老了以后身体不好，上下楼很不方便。

林怀义原来也喜欢在海边散步，雷打不动。

但自从林序上了高中以后，便很少看见林怀义下楼散步了，他真的老了。

想到这里，林序突然有些酸楚，他不知道他还能陪义哥多久。

“死亡也许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了吧？”林序心里这样想到。

突然感觉脚步有些沉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楼。

他收起脸上的那抹忧愁，换上习惯性的坏笑。

“义哥，义哥，快开门，本帅来给你这小厮做饭了。”林序快节奏地敲门，语气带着调侃。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几点了，我都要饿成老豆干儿了”

声音由远及近，然后门便打开。

依然胡子拉碴，花白头发绑在后脑勺的林怀义出现在林序视野里。

“瞧你这生龙活虎的，也不见饿成啥样啊。”林序双手抱胸，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反正饿的不是他，林序早在学校吃过了。

林怀义和他吃饭时间不一样，但今天他回来的有些晚，林怀义肯定饿了，他决定让林怀义服软一把。

一见情势不对，林怀义原本高高的气焰瞬间瓦解，变成一副讨好脸。

“序哥啊，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你舍得让我挨饿不是，我都叫哥了，帮我做个饭吃呗。”

变脸变得很快，一看就是练出来的。

林序继续抱胸，昂首走了进去，边走边说：“算你识相。”

同时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林怀义在后面气急但不敢出声，心里想着要找机会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

“一定要找回场子。”林怀义暗想。

客厅有些脏乱，到处散落着废弃的纸张和各样的装裱工具。

林序习以为常，到厨房里洗了个手便开始做饭。

趁着做饭的时间，林序看见林怀义又开始写了起来。

林序有些无聊，随意问道：“义哥，今天又是写的什么了？”

林怀义这下来了精神：“小子，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林序虽然有些好奇，但不想放下身段，嘴硬道：“不说就不说，多大个事儿，还想让我求你，门儿都没有。”

林怀义见没有得逞，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一个人的好奇心不是那么好抗拒的。

“哈哈，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啊，你不求我是不行的。”憋着坏笑，林怀义内心很是愉悦。

果然，越是不知道越是想知道，好奇心是人类最大的敌人，林序心里越是去想不能让他得逞，便越是痒痒。

强忍住心里的好奇，林序准备趁他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去偷看。

“我可是很有意志力的，死老头。”林序低语。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每个人都像想跳出井里的青蛙，对井外的未知假装不屑却已心中如浪涛翻涌。

终于，两菜一汤算是做完了，林序将菜端上小客厅的桌子，故意没有盛饭。

他打好算盘，等林老头去盛饭他就去偷看写的什么。

“好了，义哥，别写了，快去吃饭吧。”林序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走到大客厅一仰头倒在沙发上装睡。

见林怀义没有察觉，只是迈着老态的步伐走进了厨房，林序激动坐起身，他内心的好奇早就按捺不住了。

轻轻掀开盖在纸上的布的一角，看见一个大大的你字。

林序有些奇怪，“怎么写这么大？”

猛得将布一掀，只见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你！真！蠢！

每个字还都打了感叹号。

林序气得脸都绿了，原本帅气的脸此时像吃了烂柿子一样。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林怀义正倚在厨房门口。

看他笑得前仰后合，林序脸直接青了。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啊，你想看我写了什么，要么乖乖求我，要么明天去给我买饺子皮儿回来包饺子。我最近想吃饺子了。”

林序听了这话就知道又着道了，愤愤道：“你哪天不想吃饺子，咱说好的，明天吃了饺子必须给我看。”

林怀义特别爱吃饺子，每天都要问林序包饺子吃，但是饺子也不能天天吃，后来林序就很少给他包了。

但就算这样，基本上也是一周一次。

所以林怀义老是想方设法套路林序，什么装病，苦肉计，什么手段都用。

姜还是老的辣确实不是吹的，林序也确实经常被骗。

林怀义听了林序的话才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小跑到桌子前吃了起来，脚步很是轻快，一点儿也没有了老态的感觉。

看着他这么开心，林序虽然心里高兴，但是嘴上却咒骂着：“臭老头，撑不死你。”

林怀义听了他的话不以为意，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边哼歌边吃饭。

样子要多欠抽有多欠抽。

林序扭头不去看他，忍着心里那躁动的好奇心，回到他的房间倒头便睡。

房间很小，但是足够放下许多东西。

床有一米多宽，躺在上面也可以任意伸展。

他将枕头压在头上，不去想今天老头写的什么。

终于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黑夜有时长有时短，对于晚睡的人来说总是很漫长，寂静的夜晚会让人想很多事，但对于早睡的人来说，夜晚过得却是那样轻快。

就在这样的夜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一闪即逝，睡着的林序并没有察觉。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