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贞唇枪舌战地忙着和集英社商谈稿费的时候，杨墨正走在前往康乐大厦的路上。

路程并不远，就和文华东方酒店隔了一条马路，差不多一公里的样子。

康乐大厦，落成于1973年。

建成之际，它是香江以及东南亚的第一高楼，也是香江的第一座摩天大楼。

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本港商业巨头以及跨国公司香江分部的首选进驻地。

诺顿罗氏作为英国最顶级的律所之一，全球排名前五十的律师事务所，业务范围从欧美到亚洲，足迹遍及全球。它的香江分部就设在康乐大厦。

昨天，杨墨和刘淑贞签订雇佣合同的时候就选择了诺顿罗氏。

如果仅仅是一份雇佣合同，两人可以直接找个本港律所，比如同在一栋楼的本港律所——的近律师事务所就是很好的选择，犯不着找上诺顿罗氏这样的国际性大型律师事务所，毕竟收费高昂。

刘淑贞选择诺顿罗氏的原因很简单，她希望在出国商谈版权合约之前，尽可能地通过律所了解一些国际出版巨头的资料信息以及谈判过程中的注意事项。作为一个刚入门的新丁，她对出版界的知识实在是知之甚少。

杨墨搭乘电梯直上诺顿罗氏所在的16层。

香江遵从英国法制，将律师分为事务律师和讼务律师两种，他们在职责上实行分工。

事务律师主要负责处理文件上的工作、商业上的法律问题、整理基本诉讼材料以及与客户建立良好的关系，大多数时候是以讼务律师助手的形式存在。

而讼务律师则主攻诉讼，在法庭上代表诉讼人进行诉讼。此外，执业超过十年以上的讼务律师可申请晋升为资深大律师，他们大多数人功成名就，社会地位比较高。

按律所的普通惯例如无相熟的律师朋友或者私人法务助理，值班律师——主要由事务律师担任，将负责为来客提供法律服务。

接待杨墨的律师叫陈立行——昨天负责起草两人的雇佣合同、解答刘淑贞疑问的值班律师，对方是一位30多岁，白白净净，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

看到杨墨站在窗台边透过圆形窗户打量维多利亚港湾的风景，陈立行笑着说：“杨先生，你在这里闲逛，等于是浪费金钱。”

杨墨笑了笑，从站着改为坐下，左手手肘搁在沙发沿上，右手食指敲打着嘴唇，迟疑着该如何开口。

陈立行并不着急，饶有兴致地喝着咖啡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啊……”杨墨一再强调。

陈立行朝他温和地笑着点头，拆了盒烟递过去——对方知道杨墨抽烟。

见陈立行准确地收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杨墨接过烟，点上，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如果我手上有一份完成了全部研发流程的药物，想要将它出售给国际药企，大概能卖多少钱？”

谈话转入正题，陈立行听闻是药品转让立刻来了精神，盖因药品是暴利行业，只要跟药企沾边的商业操作，无论是企业并购还是专利转让少有低于千万美元的合同金额。

“我先提前声明，我从来没有实际接触过药物转让的案例，只在伦敦一家律所实习的时候参与过药企合并的资料整理工作。”

陈立行的直言相告非但没有让杨墨失望，反而因对方的坦诚而倍加赞赏。

见杨墨没有流出不满意的神情，陈立行继续说：“要看药物类型！比如常见的抗生素类药物，因为市场需求量大，只要疗效能在同类型药物中脱颖而出，它就具有非常大的商业价值。

其次，市场需求本身很大，但药品还处于空白期，比如抗癌类药物，这类药品具备的商业价值将会极其惊人。

最后，针对一些罕见类疾病的药物，因为患病人群较少，市场需求量不大，药企甚少会花费大量精力专门开发对应症状的药物，但各个国家为了鼓励药企开发罕见病药品，专门给出了优惠政策，比如美国药品监督管理局规定：如果罕见病药品的申请通过，就会给予七年的市场独占权，并且对此类药物的开发成本和申请费用实施税收减免的政策。相对来说，这类药物仍然具备较好的商业价值。”

见杨墨不做声，陈立行问了一个看似与杨墨此行目的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确定弄清了药品开发流程？”

哪怕杨墨一二再再而三的强调药品是假设性的存在，但陈立行觉得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花上一笔价格不菲的律师费来咨询一款不存在的药品的转让问题，他相信药品有存在的可能性，只是对杨墨口中宣称的完成了全部的开发流程表示怀疑。

“唔……”杨墨疑惑地看着他，心想难道自己从历史资料中查询到的结果会和对方了解的信息有所偏差？

陈立行顿了顿，接着说：“药物开发一般分为四个阶段，最先是针对病症从靶点筛选开始的，然后进入药物合成的环节，之后进行动物实验，再到临床试验阶段，而临床试验又分为临床一期、临床二期……完成临床试验后差不多算是大功告成。”

杨墨没有沮丧，他用不着为此沮丧，因为小白就是这个时代典型的黑科技，何况两人穿越时空之前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包括各种技术资料的搜集和整理，他相信有了小白的存在，药品的真实性没有任何值得怀疑之处。

但他发现有些小觑了药品开发流程的复杂性，特别是动物实验和临床试验，这不是靠着苍白的一纸资料和数据就能蒙混过关的，于是他站了起来，抱着膀子在房间里踱步。

陈立行又说：“这其中最难的阶段在于临床试验。一期临床试验是对药物进行安全性测试，通常会塞选20~40名健康志愿者进行试验，所需费用大概在100万美元以下。

二期临床试验则是对药物进行有效性测试，这时候就需要100~300名的患者，所需费用通常超过2000万美元。

至于三期临床试验，则是对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实施大规模的验证，既然是大规模，那就少不了大量的试验对象，临床三期所需人数通常会达到万人以上，试验费用通常以亿为单位的美元起跳。

由此可以想象，在没有相当的把握之前，药企是不会贸然进行临床试验的。”

杨墨从他面前走过，没有停步。

陈立行喝了口咖啡，盯着他的背影道：“国际药企研发一款原创药平均会用上10年左右的时间，消耗2亿美元的资金。”这也是陈立行不相信杨墨完成了药品全部开发流程的重要原因，“要想通过各国药品监督局的审核，所有的研究步骤都得丝毫不差的完成，并且进行严格的实验记录，稍越雷池一步，药品就不可能拿到上市批文。”陈立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杨墨心想光靠小白复制实验数据看来没什么用，还是需要研发人员踏踏实实的进行实验才行——哪怕对照数据重做一遍实验也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短时间内他没有资金将药物推进到临床试验阶段，甚至连进行动物实验的资金也不具备。

他一时半刻没有发言，握着拳头轻敲自己下巴，过了一会才说：“完成动物实验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这个阶段的费用不多，100万美元我想就足够了。”

“那么完成动物实验的药物大概值多少钱？药物属于市场需求量大而且是空白期的原创药。”

“新药开发过程中，临床前的研究大概占整个开发成本的10%到15%，通常以13%来计算。研发进展顺利的话，原创药的开发成本通常在2亿美元左右。如果出现研发时间大大超过预期的情况，经费达到5亿美元以上并不罕见。如此一来，完成动物实验的热门原创药的市场价值在2000~4000万美元之间。”

听闻如此廉价，杨墨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