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淑贞请好假后，两人搭乘出租车前往中区警署。

两人一同坐在后排，刘淑贞侧着脸看着杨墨，好奇地问道：“一般大陆的偷渡客要么游水要么走陆路，但都是最先抵达新界，之后才会想方设法的穿过界限街拿到合法居留权，你是怎么直接跑到港岛的？”

杨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嘿然一笑，心想先前吴丽丽误会他是从新加坡来的，眼下的刘淑贞却认定他是大陆来的，而两次自己都是含糊其辞，从来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虽然他确实出生于大陆，不过彼大陆非此大陆，而是几百年后的大陆。

杨墨下意识的想要摸鼻子，但想想先前给刘淑贞留下的负面印象，最终将手放了下来，他无心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干脆任其所想。

不过，想要回答刘淑贞的问题还是挺有难度的。

因为，界限街位于九龙半岛中部，是满清朝廷与英国殖民者签订土地割让协议时产生的一条土地分界线，此线以南为割让地——九龙，以北为租借地——新界（包括新九龙地区）。

1974年至1980年期间，港英政府针对大陆的非法入境者实施“抵垒政策”——只要偷渡客能够顺利抵达界限街以南的香江市区就能获得香江的合法居留权。

而港岛不仅位于九龙以南，更是与九龙隔海相望——两者被宽阔的维多利亚海峡一分为二。

大陆的偷渡客想要直接抵达港岛的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刘淑贞才有此一问。

路上的车流众多，出租车停停走走，一路行来颇不顺畅，让后排的两人觉得分外憋闷。

外界的气温不高，车窗因此关的严严实实，而司机身上隐约传来的一股烟味，熏得两人头晕脑胀。

杨墨摇下车窗玻璃，留下一道小缝，车子跑起来后，微风轻轻拂过，既不寒冷又能透气，让人耳目为之一新。

风，吹动刘淑贞的长发，几根乌黑的发丝飘到白腻的脸颊上，黑白分明犹如泼墨山水画，显得格外雅致，杨墨禁不住伸手捻起细发，指尖触到了她红润的脸颊。

刘淑贞头朝旁偏了偏，将那几丝细发抽离杨墨的指尖，脸微微一红，嗔道：“喂，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杨墨由先前两次蒙混过关的经历学会了一些处事经验，那就是碰到难以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最好给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提示性答案，然后任其自由的发挥想象空间。

如果对方认定的答案对自己无害，那就干脆装聋作哑。无论如何都不能亲口坐实，这样一来就给将来翻供留下了余地。

“出发时兜里装了两根金条，到目的地只剩下一根，你说怎么到的？”杨墨胡扯了一句。

“哦……”果然，刘淑贞没有多说，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她在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始自行脑补。

杨墨为之暗笑不已。

……

位于中环荷李活道十号的中央警署，不仅是香江警察的总部，也是港岛中区的警署办公所在地，而铜锣湾则属于中区警署管辖。

中央警署的总部大楼一共两层，采用了后维多利亚建筑设计风格，建筑外墙最显眼的则是各种繁复的花岗石雕刻、多立克式巨型圆柱以及锻铁打造的拱形窗台。

警察总署占据着总部大楼的正面，外墙由灰白的花岗岩砌成，入口处是弧形拱顶门廊，顶部刻有“hongkongpolice”的字样；中区警署位于大楼侧面，外立面则以红色砖墙为主，白色条形大理石用作楼层分割物，将建筑清晰的分为上下两层，入口处则为方形门廊。

外墙建筑材料、颜色以及入口门廊建筑风格的巨大差异，使得总署和中区分署一目了然，不存在混淆的可能。

杨墨和刘淑贞站在中区警署的大门口，刘淑贞看着身边穿着制服进进出出的警员踟蹰不前，她脸色不太自然地垂着头，小声说道：“要不你自己进去吧？”

两人挨得近，杨墨听见后奇怪地问道：“你都送我到门口了，怎么就不陪我进去呢？再说了我都不会讲粤语，怎么跟人家说。”

不待她回答，杨墨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门里走，刘淑贞挣脱不得，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进了大门。

一楼大厅铺着光滑的深色大理石，一人挣一人拉，两人别别扭扭的身影映在大理石地面清晰可见。

“来过这里吗？”杨墨侧着脸冲着刘淑贞扬扬眉头。

刘淑贞迟疑了一会，没有吭声。

杨墨诧异地看着她，道：“来过就来过，没来过就没来过，这又什么难回答的？”

“以前来过……”刘淑贞不仅脸色苍白，眼神也躲闪着不敢看杨墨。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纷纷攘攘地显得比较嘈杂，而刘淑贞说话声音又太小，杨墨一时没听清刘淑贞后面说了些什么。

刘淑贞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杨墨注意到了，只当她正处在女人每月特有的日子，坐车又加重了这种不适之感，以为在室内大厅休息一下就会缓过神来，因此没太在意，他指着大厅的咨询台说道：“既然你来过，想必比我熟悉，那你去问问身份证该怎么办理好了。”他一心只想着尽快结束黑户的事实。

刘淑贞磨磨蹭蹭地似乎不太愿意，但看着杨墨颇为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朝着咨询台走了过去，杨墨则站在门口处朝着里里外外四处打量。

“问清楚了吗？需要多长时间？”见刘淑贞去而复返，杨墨上前迎了两步。

“按照正常流程需要两个星期，办理费用20块……”

“那就有非正常的做法咯？”杨墨听出了话里的异样，挑着眉头问道。

“先听我说完，好吗？”

杨墨也觉得自己心情急切了些，于是不再吭声。

“有人提供担保的情况下，一个星期可以拿到身份证，费用不变。同样的，如果有人担保，支付一笔500块的加急费用后，两个小时就能拿到身份证。”

杨墨哑然失笑，感叹一句：“还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啊。”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毕竟警署给了多个选项，至于怎么选是个人的事情，人家捞外水也算是捞得光明正大。

“出面担保的条件复杂吗？”杨墨盯着刘淑贞的眼睛，语气真诚地说道，“还有你是怎么想的？”

“担保条件并不复杂，只要担保人出示身份证就行了。”刘淑贞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我能怎么想啊，都上了你的贼船还能下船不成？”她翻着白眼横了杨墨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带身份证了么？”

“拜托，没身份证上街都不方便，阿sir会随时临检的。”

“还有这种事？”杨墨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就办加急好了。我要是没身份证晚上说不定要露宿街头。”

刘淑贞出面担保，杨墨拍完照片、填了一些个人信息的表格，然后多掏了480块就算办完了手续，剩下的时间只能是等待。

两人站在大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刘淑贞最先耐不住，她拉着杨墨说：“里面太闷，咱们出去等吧。”

“我觉得还好啊，外面站着不是挺冷的吗？我看你刚才面色苍白的，是不是来那个了身体不舒服吗？”

刘淑贞一愣，随即明白了杨墨说的是什么，脸色一窘，道：“哪有，别瞎想。”然后拽着他就往警署外面走去。

两人靠在马路栏杆上，吹着冷风站了一小会。

杨墨见刘淑贞不说话，于是侧过脸去瞧，见她一头乌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肩头一耸一耸的，这才察觉她的不对劲。

他掰过对方的肩头，见她神情呆滞，苍白的脸上分明挂着几颗斗大的泪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刘淑贞进出警署前后的反常应该是另有内因。

杨墨小意地伸出大拇指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触手一片冰凉，柔声说道：“对不起！你要不习惯来这里，你跟我说好了。干嘛委屈自己呢？”

“没事……没事的。”刘淑贞惊慌失措地别过脸去，胡乱地伸手抹着脸上的泪痕。

杨墨搞不清楚具体状况，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一时场面有些僵。

他点上一根烟，塞到刘淑贞嘴里，道：“香烟可以稳定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听信了杨墨的话，刘淑贞顺从的吸了一口，不小心灌进了肺里，呛得连连咳嗽不已。

她连忙用手指夹着香烟从嘴边拿下来，递还给杨墨，道：“呛死人了。”

看着过滤嘴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牙印，杨墨嘿然一笑，他抽烟向来就没有咬烟嘴的习惯，想来只能是刘淑贞刚才所为。

又见烟嘴上淡淡的口红印记，他拇指轻拭着烟嘴，明显地感觉到一层湿意，不由得心魂一荡，顺势将烟嘴送到唇边，狠吸一口，朝着刘淑贞的脸面喷出大团的烟圈，嘴里砸吧砸吧，一副回味无穷的猥琐样，眼睛里溢着大团笑意，将香烟伸到刘淑贞眼前晃了晃，道：“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呢？”

正在挥手扇着烟雾的刘淑贞正小声抱怨，看到杨墨拇指轻抚着烟嘴，嘴巴上搞怪的动作，马上就醒悟了过来，她扑上来用小手垂着杨墨的胸口道：“你怎么这么色啊？”

杨墨本想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一番，哪知左手刚刚搭上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异常敏锐的刘淑贞就将身子轻轻往外一滑，不留痕迹地脱开了杨墨的手臂。

杨墨也不着恼，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

刘淑贞的脸上马上染上了一抹粉红，别过脸去不敢看他，食指绞着发梢，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刚才落在她脸上的阴翳似乎也随之一扫而空。

ps：情节显得有点拖沓，因为金手指开的有些大，担心进展太快会写崩，所以大家耐心点看！顺便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