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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人偶》第15章 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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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二人坐下还能掩在亭子里面,如今二人站起,姿势微妙,在一些有心人眼里显得相当惹眼。先不说姜劭在都城中的名声,这里有多少闺阁小姐想一睹其风采,就说安相难得一现的嫡女安芜,那都城第一美人的名声可是让不少人心驰神往。

安相也看到了,放下杯子时都差点控制不住力度,发出响声,脸上依旧是清正严肃。

“安小姐原来在此处,胞妹寻你多时。”萧锦瑟却在这时带着胞妹出现了,难得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却是自然寻常的一句,接着自然地与姜劭行礼。

她的妹妹适时与他们行礼,接过姐姐的话:“安姐姐,你手上的花真好看,跟你真配。”

安芜回过神来,不舍地将花转向萧锦瑟姐妹,对她们说:“我听闻殿下喜欢望春玉兰……”神情相当不自在。

萧锦瑟兀自从她手上取走兰花,又亲自帮她别在发髻上,和颜悦色地说:“好花衬美人,美人同样是园中景色之一,想必殿下不会介意我的唐突。”

安芜一腔热情被浇灭,却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法子,只好谢过姜劭与萧锦瑟,带着萧锦瑟的胞妹去旁边玩了。

姜劭头一次见识到萧锦瑟处理内宅事务的手段,突然意识到她当年其实是被当成主母培养长大的,倍感新鲜,忍不住向她微笑颔首,左侧酒窝若隐若现。

萧锦瑟也觉得好笑,想起自己在安芜的年纪学到的手段,本以为今生再也无需使用,没想到在这里为了他人用上了,便回了他一个微笑,当下陋室生华,连一旁见识过美人无数的桑息止都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

在场的大部分人见到萧锦瑟的时候,她已经是常年不苟言笑、一身萧肃的模样,便渐渐忽略了她艳丽的长相,甚至许多人已经忘了,当年的她曾是名动天下的美人,连封号都是“丽”。当年前朝亡国后,她的画像从宫中流传出去,引得不少文人墨客为之倾倒,赞颂不绝,堪比水中洛神。在她替父出征后,关于她长相的评价因她卓绝的军事才能逐渐被淡化,久而久之,再提到她时,已经与容貌无关了。

而且,经年征战,她的身体损耗很大,颜色大不如前。

就只有已经登基的二皇子姜勋依旧对她恋恋不忘,不忘当年的她。

萧锦瑟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姜劭起身恭敬行礼,那熟悉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谁,忙回身一同行礼

——却迎上一枝花开正盛的梅花。

——已经是皇帝的姜勋正执着它,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眼中那丝欢喜很快退去,转眼间又是古井无波,她依旧翩然行礼,却没有接过梅枝。

皇帝温柔地耐心解释道:“萧爱卿爱梅,宫中所植的梅树唯有这株尚好,孤命人折了这枝,与卿共赏。”

萧锦瑟只好行礼接过,即时道谢:“谢陛下赏赐。”

皇帝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就连方才的笑意都因他的出现而敛去,胸中积郁,看了一眼旁边的姜劭,移开话题:“定王有多少年未曾回宫了?”

姜劭同样没了之前的笑意:“回陛下,已是七年有余。”

皇帝忽而对他一笑:“今夜团年家宴,皇兄大可随意走动,回去看看你之前的寝宫。”

姜劭脸色不变,掀袍行礼,沉声道:“君臣有别,臣不敢担此称呼,陛下这是要折煞臣了,臣谢陛下圣恩。”

皇帝对他摆摆手,示意让他告退。

姜劭再次恭敬行礼,带着侍女与小厮退去。

萧锦瑟再一次闻到了来自那名侍女身上的香气,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果然见他神态与方才不一样,像是更松弛了……

皇帝知道她在观察自己,当作没看到,不知怎地,困意忽而袭来,他不好意思地抬袖遮了几下,掩饰呵欠连连。

这香气有问题,可人是姜劭带来的,他……没等萧锦瑟理顺思路,她便听到皇帝唤她

——“锦瑟。”

她受香气影响,动作迟疑了些,正好与皇帝四目相对,只能再次行礼道歉:“臣下失礼。”

皇帝的重点全部放在她应下了这个称呼,装作不经意地继续说道:“爱卿缘何今日依然素净,孤之前赏赐的那些锦瑟云缎呢?”

萧锦瑟没注意到二人对话微微超越了往日泾渭分明的君臣关系,如实答道:“那些锦瑟云缎皆是月白、轻紫色为主,臣下一介武人,就不糟蹋好料子了。”

皇帝眼神微冷,幽幽说道:“所以你就全部送给了家人,自己寒冬腊月穿着单薄衣衫,头上除了发带再无赘饰?”

所以竟是他再次枉作好人了?

萧锦瑟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臣下方才从北衙过来,今日禁卫军年前考核,臣下也有下场与他们切磋,时间匆忙,便依旧穿着短袍、扎着发带过来。臣下这几年南征北战,惯了轻装上阵,毕竟军中不耐寒的南方子弟不少,御寒衣物还是留给他们罢。”

她一连串的解释让二人方才暧昧的气氛消散不少,可她说的又是实话,让皇帝相当地无可奈何,他原本只是想亲近她一些,而不是君君臣臣之间的生疏。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酒,是姜劭带来的土仪,一口气喝光,才又开口:“爱卿这酒酿得不错。”

萧锦瑟依然握着那枝梅,凝视着落在玄衣上的梅瓣,花瓣颜色正好,带着点寒香,她确实喜欢。但她同样没了对话的兴致,依然恭敬答道:“不过是跟西府民家学的雕虫小技,上不得御前,陛下若是喜欢,臣下可以多酿些送到宫中来。”

皇帝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笑颔首。

二人相对无言,却有现世安稳的静好。

与此同时,姜劭让小厮守在他以前的寝宫外头,自己与桑息止进去。

他已经有七年没来这里了,屋内陈设依旧,简单雅致。

他巡视了一趟,回到了卧室,忽而脚尖踮起,旋身一跃,攀挂在横梁上。

桑息止本来还在研究薰香炉子的残余香料,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他:“殿下这是意欲何为?”

姜劭淡淡答他:“巡查情况。”

桑息止没有武艺,自然帮不上忙,何况他也不想插手太多纷争,今日他的结识世家小姐计划告吹,便点点头,自己在一旁捣鼓香料。

姜劭双腿打直,双臂放开横梁,双脚回钩,跃至另一头,才从那处降落。

夕阳西下,弦月东朝,他取出怀中的玉环,让月光从中穿过,投出一个混沌的影子,他对桑息止说:“你带了起舞么?”

桑息止嗯了一声,与往常一般快步过去,从袖中掏出瓷瓶递给他。

姜劭看了他一眼,一瞬间神情古怪,又对他说:“你能用起舞引来附近的虫子么?”

桑息止留意到他的神情,懒得去说,沉吟片刻,才开口:“若是指能助力的虫子的话,不能。这里不比南边,何况还是冬夜。”

姜劭蹲下,从冠上取了一根银针,沿着影子轻划了个轮廓。

桑息止莞尔,收回起舞:“我当时还以为殿下受了绿伽罗的打击,忘了我是男儿身,才让我直接混入贵女之中,我还羞愧地受宠若惊了一阵子,没想到是想让我进去接信物的,唉……”

姜劭动作不停,用银针勾勒着形状,单手操作,毫不费劲,他还有心情回他一句:“结果你差点连信物都接不上就被人赶出来了。”

桑息止脸上表情一僵,想到出发前自己大言不惭地那番吸引贵女的言论,无比尴尬地转过话题:“没关系,反正我心中已经收集了足够的信息,可以制作一个更像贵女的人偶了。倒是殿下,时隔多年,怎能确定这块玉片的用处呢?”

轮廓完成后,他们一同看去,竟是先帝在时大齐国北部的地形。姜劭用手掌触地,顺着方才的轮廓图摩挲了一圈,地面上的痕迹瞬间消失,他拂袖而去,连尘屑都不曾存在。

桑息止正想问他,却见他倏然起身,走出外间,找到了一堵挂着巨幅羊皮地图的墙,凭着印象中的阴影较暗的几个位置,按照东北西南的位置推了几下

——“嗡——”地一声长响,没等桑息止辨明音源方向,就看到他几步进出内间,取出了一卷明黄布卷。

“回去罢。”姜劭大步流星离开寝宫。

桑息止回头看了一眼,宫中陈设依旧,再无人息。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离开故乡时的情形,急忙问他:“殿下难得回宫,不去看看前皇后的旧居么?”

姜劭脚步不停,带着他们很快走出这片宫殿,一直到宫门口,他才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方才在亭子前看过了。”

桑息止随之进入马车,坐在他的对面,呆呆地重复他的话:“看过了?”

姜劭微微一笑,左侧的酒窝若隐若现:“那株梅花长得很好,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杏梅,当年母后带着我一同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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