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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楼人偶》第8章 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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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芜听罢猛地起身,一阵晕眩,险些跌倒,侍女忙扶住她。

她泫然欲泣,稳住身形,轻轻推开侍女,向安相行礼,艰难问道:“女儿失礼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自知不应多言,只是定王殿下与安氏有旧,此举……”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似是哽咽,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相屏退左右侍从,娓娓道来:“十日前,陛下将我留于御书房,忽然像从前还是我的学生时那般,问了我《左传》中假道伐虢的深意。我心中警惕,却不敢避重就轻,有所掩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这几日定王殿下回到都城,观察陛下以及朝中各方派系的态度与反应,终是做出这个决定。我们安氏原本只是屈于江南的世家,却能从前朝各个世家中一跃而出,一直兴盛至今,全赖家主慧眼,懂得审时度势。定王殿下文韬武略、世间无双,不失为良配,你心悦自是自然。但我作为一家之主,怎能为了成全女儿情长而让安氏陷入不安定之中?与其拘泥于情义勉强完婚而名高引谤,不如在陛下对安家生疑前及早抽身。你自小聪慧,不会不懂为父的考量。日后你当了主母,也应如此,秉青萍干将之器,拂钟无声,应机立断。”

安芜掏出丝帕拭了下眼角,稳定心神,才向安相恭敬行礼:“女儿谨遵父亲教导。”

安相叹息,怜爱地看着她说:“你年纪小,不懂分辨,你是为父最疼惜的女儿,是相府高攀不起皇家宗室……事到如今,只能与你另觅良缘。你也无需太难过,安生过日子便是了。”说罢便让安芜回房歇息。

安芜自小被教导得隐忍不发,尽管心中悲切,依然不忘与父亲行礼告退,回去路上也不忘礼仪,直到回到房中,方才将自己独自困在其中,凄声哭了起来。

安芜的母亲得了消息,亲自过来安芜面前,柔声宽慰:“我的乖女,莫要难过,省得伤了身子,可不值当。前事莫追,我的乖女这般好,很快就能另寻良缘。”

安芜一一应下母亲的嘱咐,渐渐止住了眼泪,便顺着母亲的安排留于房内小憩。安芜回想父亲与母亲的劝慰,细细品味出不妥之处,思忖了好一阵子,决定亲自向定王问个明白。

那边侍卫见萧锦瑟回府数小时没有动静,便回宫中复命了。

戌时姜劭应约来到一梦江湖酒楼三楼最边上的房间,开门却见萧锦瑟已经候于里面,还换了一身乐师的打扮,椅子边上还挂着幂篱。

姜劭向她拱手,微微一笑,左边酒窝现了出来。

他还以为她在听说自己的事后不会出现。

萧锦瑟顿时忘了要说什么,起身向他拱手行礼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属下的打扮不合适么?”

姜劭给她倒茶,笑着跟她解释:“将军心思缜密,先我一步差与离来送信,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将军。”

用扇面传信,当初还是姜劭的手笔。后来萧锦瑟学会了,但她的字写得不好,在扇面出来的效果尤为惨烈,她也就渐渐不用这个法子了。那铺子是离设在明面上的产业,糖扇面正是影射了这个传信手法。

萧锦瑟不予置评:“属下回都不过数日,哪有这种通天本事,是家父昨日提了一下那个铺子,我灵机一动,进去果然遇到殿下那个心法与旁人不同的侍卫,才想到这个方法。”

她是父亲前朝骠骑大将军最小的女儿,她的父亲征战落下了病根,降了大齐之后仍不忘本职,闲暇时多在都城走动,留意异象,不时寄信给她。因此,她在千里之外却不断都城的消息。

姜劭笑着摇摇头,看着窗外画舫经过,红纱轻幔,烛红摇曳,人影幢幢,留下一阵轻快的琵琶乐声。萧锦瑟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些往事浮现心头,皇帝的脸跃然而出,忙接过杯子灌了一大口茶。

姜劭回过神,将半开的窗子关紧,接着说:“将军谦虚了。抱歉,方才我忆起些往事来了。”

萧锦瑟看着他给自己满上的新茶,斟酌着开口:“殿下不可掉以轻心。”

姜劭收敛笑意,正色道:“我的暗卫查到,都城出现了蛇形神剑相交刺青的死士,正与当年袭击我的那群人身上的标志一致。”

萧锦瑟脸色微微一变,迟疑片刻,看着他说:“殿下怀疑有人里应外合?”

姜劭却比她冷静许多:“尚不能明确这些死士来自何方,又听命于何人。”

萧锦瑟叹了口气,沉吟片刻,下了些决心说道:“当时我不赞成兵分两路,便让副将带大部队过去,自己带了数十名亲兵去寻殿下。到了二国相交之处,我见到殿下被追击,忙与一众亲兵出手加入战局。我顺着殿下去的方向追踪,却中了埋伏,那些死士招数诡异,凌厉狠毒,我将他们的身子砍断不见血,苦战不知疲倦,我至今没查出源头来。待我将那些死士削得支离破碎,居然遇到来自罗刹国的敌军,人数不多,我掂量了一下,决定杀过去。待我解决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我的亲兵一个都没过来,路上也听不到马蹄声。我自知中计,忙调头回去,又遇到了迷香攻林,我的体质很好,一般的迷香无法迷倒我,但我还是用汗巾捂嘴过去,没想到汗巾有更重的迷香……后来我被侮辱的事殿下也知道了。当时袭击我们的不止这派死士,还有我们朝廷内部的人。”

提及当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她甚是坦荡。

姜劭头一次听她说起当年中埋伏的细节,有些讶异,很快便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听到后面眉头紧锁,低头抬手遮住面容。良久,才听到他说:“是我连累了将军。”

萧锦瑟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一笑,淡淡回他:“殿下的结论未免下得太早。当然,属下能给殿下提供线索,深感荣幸。如今殿下有了新方向,可有属下能做到的任务么?”

姜劭抬头,脸色如常:“将军从来是陛下的属下,不应因私交而与我这名声狼藉的闲散王爷作此谬称。何况目前我只想心怀善意报答美人的救命之恩,其他不想多作考量。”

萧锦瑟看着他,质问道:“殿下这层关系迟早会曝露人前,到时虎视眈眈的罗刹国新王以此为由兴起战祸,殿下该如何自处!殿下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么!”到后面她的声音带了些怒意,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愤愤然。

她自知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一直努力寻求能让家人安身立命的位置,经过六年战事,她却如凤凰涅槃,多了些心怀家国天下的坚韧信念,不再为家人而战,而是为了大齐百姓能安生而战,为了万民福祉而战。

姜劭帮她将茶水再次续满,沉默半晌,才悠悠道:“我不会让将军担忧之事发生的。”

萧锦瑟无奈,只得叹道:“我会想办法稳住旧部。至于死士的来历,我会尽快查出下落。下个月十五再会罢。”说完便戴上幂篱翩然而去。

姜劭这才看到她腰间别着的笛子。

前朝太短,萧锦瑟这个名字倒成了至今抹不去的亮色,她都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听之不忘的笛声,代父从军的气魄,皇恩独宠却不骄矜的从容……

他将暗卫山从暗处唤出,吩咐了一些事,便向封花楼走去。

他今日没有穿蟒袍,直接进了大堂,在众人注视之下再次走进上次的雅间。

进门就听到一把略微偏低的嗓音慢慢说道:“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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