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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墨莲》第七十七章 花魁竞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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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的房间内。

小云与樊云瑾聊着聊着,疲惫攻心,不知不觉便就睡着了。

墨莲小心翼翼地为小云盖好被子,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柔冷而又恭顺地对樊云瑾说:“时间不早了。太尉大人也该回太尉府了。毕竟,太尉夫人还在太尉府中,等着太尉大人。”

“不许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樊云瑾又再抬手,紧紧握住墨莲的手臂。

“恭顺不是,桀骜不是,太尉大人到底要贱妾如何?”墨莲神情复杂地直视樊云瑾,“再说了,太尉大人方才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往后,贱妾与孩儿的事情,与太尉大人再无瓜葛的吗?”

“我……”樊云瑾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想要如何,樊云瑾只感到心绪如麻、脑袋发蒙、莫名烦躁,“认识多年,你分明知道,方才只是我的一时气话!”

“太尉大人的一时气话,却能将贱妾伤得至深!”

“墨莲!”樊云瑾将墨莲拉到他的怀中去,牢牢抱紧,“你就不要再与我怄气了,可以吗?!”

“贱妾亦不欲与太尉大人怄气……”

“不要再说什么‘贱妾’什么‘太尉大人’的了!可以吗?!”

“不可以!”墨莲在樊云瑾的怀中挣扎着,往后昂着身子,逼视樊云瑾,“但贱妾可以给太尉大人数日时间,让太尉大人仔细想想清楚……太尉大人到底是想要给贱妾的孩儿身份,还是想要远离忘却贱妾与孩儿!”

“若我强行将孩儿带走,你又能奈我何?”

“若是那般,太尉大人就将贱妾的命一同带走吧!”

“你一定要这般逼迫我吗?!”

“是的!”墨莲垂下眼眸,极尽疲惫地说:“时间不早了。竞宴大概经已结束,贱妾这般突然外出,无论对太尉大人还是对贱妾,恐怕都会有不好的传闻。贱妾需得回去给玥娘赔不是,还要把今夜的事情糊弄过去。若太尉大人不嫌弃,就烦请太尉大人送贱妾回万馥楼吧……”

“我不许你回万馥楼!”

“然后呢?”墨莲极尽疲累地看着樊云瑾,“留在这里,陪着孩儿,等着太尉大人给贱妾与孩儿送钱吗?”

“有何不可?!”樊云瑾低吼,“为何我们要在这个问题上兜兜转转地过不去?!”

“有何不可……”墨莲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睁大眼睛妥协地看向樊云瑾,“纵使我愿意放弃我的坚持,可我的卖身契还在万馥楼。我是万馥楼的人,我走不掉的……你明白吗?”

“我明日便帮你赎身!”

“再说吧。”墨莲伸手挽着樊云瑾的手臂,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算是我求你了,送我回万馥楼吧。万馥楼的事情还很多,我的卖身契也还在玥娘手中……再不把我送回万馥楼,天知道玥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我在,她还敢对你做什么事情?”

“你终究不懂得烟花之地的可怖……也罢了。旁的不欲多说,送我回万馥楼吧。”

纵使不情不愿,樊云瑾还是与墨莲一同走出了小木屋。

再次上马。

策马驰骋。

詹峻策马跟在樊云瑾与墨莲的马后,看着樊云瑾与墨莲在马上的成双倩影,詹峻感到不是滋味,却又努力忽略那不是滋味。马蹄哒哒,刮起阵阵疾风,直将芦苇荡的洁白苇花摧残得漫天旋落。

天地之间。

尽是漆黑。

就连天边那弯下玄月,都不见了踪影。

墨莲直感到心里没着没落的,仿佛就要无法呼吸……实在是冰冷极了……墨莲不自觉地往后缩着身子,想要从樊云瑾的怀抱之中,寻到一丝丝温暖……然而,更加冰冷……那冰冷,直让墨莲身心发寒,浑身发抖。感觉到墨莲正在发抖,樊云瑾搂紧了墨莲。墨莲却因而抖得更加厉害,甚至差点抖得摔下马去。

****

已是四更。

淮陵城北的十里烟花路上,大红灯笼仍在剧烈燃烧着、极力染红着漆黑的夜。

密密麻麻地拥挤着青楼的街道之上,几乎看不见人影,徒留一阵阵呛鼻熏天的酒气与一股股糜烂不堪的气息,一如艳丽的鬼魅般,纠缠着,缠绕着,触摸不着却又挥之不去,让人的心脏剧跳得几近窒息……加之……仿若空荡的街道之上,数不清的青楼之内,看不清的街角暗处,尽皆毫不节制地、不绝于耳地、一波又一波地、传出让人脸红耳赤通体发热的喘息声……墨莲的耳边,则是樊云瑾滚烫得灼人的呼吸声。

墨莲坐在樊云瑾的身前。

樊云瑾坐在墨莲的身后,紧绷着手臂,毫不满足地将墨莲不断拉进他的怀抱之中……尽管如此,樊云瑾却也不忘用詹峻的外衣严严包裹墨莲那凹凸有致的身躯、挡住墨莲那张倾城美艳的脸庞、只让墨莲露出一双冷然而又绝美的眼眸。

纵使此刻十里烟花路仿若空城,但躲在暗角纵情的男女随时可能完事走出拐角暗处。若让这些男女看见墨莲与樊云瑾同骑一匹马上——樊云瑾不欲让他人因此而多言,所以便将墨莲严严包裹起来。樊云瑾并不知道,他方才从万馥楼带走墨莲一事,经已在十里烟花路上闹得沸沸扬扬。

终是来到万馥楼门口。

万馥楼的屋檐之下,那一整排总是红艳得馋人的大红灯笼,此刻仿若被雨淋得狼狈似地、浓浓淡淡地、深深浅浅地、新新旧旧地、稀疏斑驳着……明明没有下雨。

樊云瑾勒马停在那片稀疏斑驳的红火光之中。

墨莲微微地转身,柔柔地对身后紧绷着身躯的樊云瑾说:“就送我到这里吧。”

樊云瑾根本不欲松开墨莲,樊云瑾却又不想走进万馥楼去……几许犹豫过后,樊云瑾不甚情愿地跳下马背,尚算贴心地将墨莲扶下了马……夜幕之下,红光之中,墨莲抬头看着樊云瑾,樊云瑾垂目看着墨莲,二人都没有说话,二人的眼神却都十分复杂。

终了了。

樊云瑾一言不发,重新跨上了马背。

墨莲落寞地勾了勾唇,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缓缓抬步走向万馥楼……才走两步,墨莲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小步走到詹峻的马前。

看见墨莲突然折返并且走到他的马前,坐在马上的詹峻直感到心脏一阵莫名乱跳……詹峻努力让自身神色淡定,淡定还不足够,詹峻努力让自身神色带点轻蔑与不屑……仿佛,在面对墨莲之时,詹峻的神色不带点轻蔑或者不屑,詹峻便不是正常的詹峻。

墨莲面对詹峻,缓慢地脱下包裹其身上的、本就属于詹峻的外衣……墨莲原本被严严掩盖的玲珑身躯与倾城美貌,此刻尽在夜色与红光之中晃着詹峻的眼……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墨莲了,詹峻却第一次感到如此心绪不宁……詹峻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脸上红艳艳的,权当只是大红灯笼的火光映照着的缘故,与心动绝无半点关系。

“谢谢詹侍卫。”墨莲轻举双手,举案齐眉般将詹峻的外衣交还给詹峻。

“不谢!”詹峻装作不甚在乎地一手捞回他的外衣,却没有将外衣重新披上,而是装作嫌弃至极地、将墨莲披过的外衣随手搭在马背之上。纵使詹峻努力命令自身忽略,但墨莲披过的外衣散发出的阵阵勾人香气,如今正一阵又一阵地欲要勾走詹峻的魂。

詹峻在心底极尽讽刺贬低墨莲——花魁墨莲这般香气,分明就是在故意诱惑人!花魁墨莲简直就是不安于室!

詹峻却又在心底替墨莲辩解道——难道美人身上散发女儿香也是罪吗?再者,谁又能够指责墨莲“不安于室”?敢问,墨莲能有何“室”可安?

而且……

詹峻深知……

纵使墨莲是在故意诱惑人,墨莲要诱惑的人也并非詹峻……想到这里,詹峻心底竟泛起一丝丝的失落与一缕缕的不忿……詹峻极力将那失落与不忿压在心底,抛诸脑后。

墨莲向詹峻微微福了福身,幽幽地回目看了樊云瑾一眼……墨莲再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万馥楼。

詹峻与樊云瑾一同坐在马背之上,一同静静地看着墨莲走进万馥楼……

彼时。

万馥楼可能是十里烟花路上,唯一一家没有发出男女喘息声的青楼了吧?

樊云瑾无心细细揣度这般龌龊的细节,一心只欲策马驰骋,好让那疾风让他的脑筋更加清醒……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樊云瑾需要好好地静心考虑,考虑他往后该如何对待墨莲母子……詹峻却语气紧张地叫住樊云瑾,“太尉大人这便要离去了吗?”

樊云瑾手勒缰绳,回目看向詹峻,语气明显不悦:“有何不可?”

有感自身的语气有点过于紧张与关心,詹峻这方换上惯用的调侃语气、装作不甚在意地说:“方才,太尉大人带花魁墨莲离开万馥楼之时,万馥楼中还人挤人般人满为患。可是,如今,花魁墨莲才刚离开万馥楼两个时辰不到,万馥楼便就如此死寂一片……想来,花魁墨莲的突然出走,定然让一众为花魁墨莲而来的男子愤而离席……如此一来,不知道那臻玥会用何方法惩罚花魁墨莲。”

樊云瑾眉头一皱,耳边突然响起墨莲说过的话——你终究不懂得烟花之地的可怖。

****

墨莲走进万馥楼。

那轮方才消失于夜空的下玄月,恰于此时,再度出现低挂在夜空边上,小小的月,黯淡的光,却又仿若黑夜阳光般,和煦地照拂着墨莲……墨莲被樊云瑾搂得冰冷蚀骨的身心,直到此时此刻,才渐渐地暖和起来……墨莲迫不及待地移目,看向那于夜色之中几乎看不清轮廓的、高低起伏的、宛若鬼魅的树丛……然而,墨莲还来不及与那抹定然存在的黑影对上一眼,就被仿若突然出现的一众短工挡住了视线。

短工甲故意抽搐着被詹峻打得红肿发疼的嘴角,呲牙露齿地、穷凶极恶地对墨莲说:“玥娘说的果然没错!你当真会自动自觉地回到万馥楼来!”

短工乙故意抬着手根,不断搓揉着被詹峻打得青紫混杂的脸颊,忿忿不平地对墨莲说:“哼!玥娘如今就在一楼大厅等着你!你赶紧跟我等进去!”

若非墨莲实在是长相绝美,若非一众短工实在是垂涎于墨莲的美色,若非一众短工实在不忍损坏一点点墨莲的美色……这群短工定要狠狠地痛殴墨莲一顿,好将墨莲连累他等受的伤、加倍奉还给墨莲……然而,墨莲实在是长相绝美,一众短工实在是垂涎于墨莲的美色,一众短工实在是不忍损坏一点点墨莲的美色……

墨莲对一众短工夹杂着愤恨的垂涎不屑一顾,唯只昂首,冷傲地走进万馥楼大厅。

万馥楼的大厅之内。

所有客官都已不见了踪影,大部分红灯笼也已被吹灭,仅余青木小台上的两盏红灯笼还在摇摇曳曳……昏暗暗,冷寂寂,阴森森……臻玥坐在青木小台前的椅子上,双手抱胸,冷冷地注视着缓缓走进大厅的墨莲。臻玥的身后,黑沉沉的一片。却不是因为臻玥的背后逆着灯笼的红光,而是因为臻玥的身后站满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众短工。

墨莲停在原地,与臻玥对着眼神。

墨莲的眼神冷冷淡淡,臻玥的眼神愤怒至极,二人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好一会儿,墨莲才幽幽掠过臻玥愤怒的眼神,转身就要往楼梯走去……臻玥突然伸手指着墨莲,几乎是尖叫着大吼:“把花魁墨莲抓住!”

短工甲当即上前,伸手便握住了墨莲。

墨莲奋力甩开短工甲,转身,再次看向臻玥,问道:“玥娘有何吩咐?”

臻玥像是瞬间被火点燃般,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冲到墨莲的身前,抬手就甩了墨莲一巴掌,破口大骂道:“你竟还敢问我有何吩咐?!我吩咐过你,今夜是你的竞宴!你却在竞宴之前不见了踪影,全然不顾为你而来的一众客官?!你知道方才一众宾客有多么愤怒吗?!你知道方才万馥楼差点就被一众宾客砸了吗?!你知道方才我被一众宾客骂得有多狗血淋头吗?!我为了你,受尽责骂!你却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般,施施然地回来,施施然地上楼,施施然地问我‘有何吩咐’?!你简直就是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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