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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苾新城》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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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铁吉吉、苾新来到扬州,扬州城果然是繁华,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这的人还穿着秋装,树木还是绿的,盆里的花不单只有秋菊,海棠和长寿也开的很好。戚卫城来信说,可以先去杨尚书的府邸问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景风应该在这里。苾新讨厌他的言辞,什么叫做不出意外,应该在这儿。

信是铁吉吉拿给她的,一路上在哪儿住,走哪条官道都是铁吉吉说了算,起初苾新不同意一切都在戚卫城的掌控下,要求铁吉吉听她的,走另一条路,可铁吉吉说,景风也是在戚卫城的安排下一路到扬州的,走的就是现在的路。苾新妥协了,能把他走过的这段路再走一遍,她很乐意。

在规定的路线才会遇到大旅店,将东西寄到这些旅店才是安全的。正是这样,苾新才会十天半个月地收到卫城的来信。他的所有信件向来是看完即焚,她不想留下任何他的东西。

正把信丢在火盆里,铁吉吉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苾新的身后。“啊,你吓死我了,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吗。”苾新轻拍胸膛压惊。铁吉吉是学武之人,走路一直就轻。他把一封信交给唐苾新。苾新接过信并不看,竖在手里晃晃,问道,戚卫城的。会给她写信的也只有戚卫城了。

铁吉吉摇摇头。苾新拆开信,是柳画写的。

“帝都的雪覆了好几层了,寒风凛冽也挡不住客人的热情,清平乐一如既往地热闹,康朝受瑾镶王邀请进宫为年妃娘娘贺寿。原以为少了她,自己便可升为台柱,可没想到百灵却逮到机会,成为台柱,百般感慨……”

信中些了很多废话,千里迢迢寄信来,就是为了唠家常?苾新不信。你把他要带来。信的最后一句是这句话。看到这儿时,苾新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好,我一定把景风带来。

杨尚书的府邸是特有的廊回式建筑,会客厅很亮,桌椅都是雕花设计,给人清新雅致的感觉。

苾新不安的坐在会客厅里,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铁吉吉站在她旁边,一同等待着杨尚书。

杨尚书缓缓走了出来,苾新起身迎他,他表情凝重,景风已经出事了。

苾新来到景风床前,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景风赤裸着上半身,除了面部、双手上没有针外,他身体的其他部位插满了银针,惊恐、害怕、心疼、难受一时间交织在苾新心头,换作谁也接受不了这场突变。三个月前笑如春风的他,此刻像个长满刺的怪物,深邃的眼睛突出来,俊逸的脸庞满是苍白,他的嘴紫的发黑,甚至于他的头发也只是寥寥几根而已。

苾新声音沙哑,自言自语说,他,他很冷吧。苾新从外面找了条棉被进来要给景风身上盖,铁吉吉是清醒的,死死拦住她。杨尚书说,万万使不得,景公子身上插满了银针,你这样做,不是要他的命吗。

苾新握着景风的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他只是睡着了,只是暂时不会醒过来,她含情注视,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不在了。

铁吉吉把饭和茶给苾新送进去又原封不动端出来,他不确信景风是否真的活着,但凡中孔雀胆的毒,是没有人可以撑够半个月的。

“我赶到时,景公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身上的刀伤医治了一段时日,景公子还是昏迷,老夫就觉得不对劲,于是又找了几个大夫,但未能看出端倪。直到一天,有人引荐来一位白衣女子给景公子瞧病,老夫才得知景公子原来身中奇毒,但医治此病的药材实在难寻,也只是用银针暂时护住了景公子的心脉,病就耽搁下来。”

杨尚书的话一遍一遍在苾新脑海中重复,就像坏了的播放器,怎么按暂停都没用。

苾新向杨尚书问明,治疗景风的药引是天山雪莲,而这味药只有西夏才有,苾新便决定远去西夏为景风寻药。杨尚书为她备好车马,送了她四名奴婢,这时她已经很信任铁吉吉了,苾新谢绝杨尚书的好意,只收下了车马。

“杨大人,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您还是回去吧,苾新求您照顾好景大哥,来日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唐姑娘这是哪的话,照顾景公子乃老夫的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倒是唐姑娘你,此去路途凶险,可要多加保重!”

一阵寒暄之后,苾新和铁吉吉启程了,两人策马扬鞭,向西夏走去。这一路上因为有铁吉吉照料,苾新每遇凶险都能化险为夷。遇到强盗,铁吉吉杀得他们片甲不留;遇到江湖失意的侠客,铁吉吉慷慨解囊,仗义相助;遇到贪官污吏,铁吉吉匡扶正义,劫富济贫。两人走走停停,居然来到了西夏。

进得西夏城来,看到西夏全貌。街道紧连着民居,他们的墙面是黄色的,这点倒很符合沙漠的气息。抬头看去,有几扇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有晾衣服的西夏妇人,要对着窗户喝茶的老人,有嬉闹的孩子,也有争吵的母女……

街上更热闹,有舞蛇的印度人,有当街赌博的男人,有套圈圈赢礼品的商贩,有乞讨的西夏小孩,还有正在行窃的小偷。铁吉吉一个翻身到了离自己几米外的小偷身旁,制止了他的行为。小偷当然不服了,一个天朝来的男子敢在西夏的土地上放肆,还反了他了。

他拿起匕首就向铁吉吉刺去,一个地痞流氓哪里是铁吉吉的对手,还没出击成功就别铁吉吉一脚踹在地上,那人捂着肚子正嗷嗷直叫。

苾新跑过去时刚好和被偷钱袋的姑娘打了个照面,她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浓眉大眼厚嘴唇,有别于汉族女子的美丽,倒像是个印度人。西夏女子很快便将目光移到铁吉吉身上,用无比敬仰的眼神看着他,苾新感慨,这一路上对铁吉吉敬仰的女子还真不少,要是铁吉吉长着一副粗鲁大汉的模样,眼前这位姑娘还会崇敬铁吉吉么,苾新摇摇头。

“谢谢你,天朝来的客人。”西夏女子向铁吉吉致谢。铁吉吉淡淡看了她一眼,木然走到苾新身旁,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出手的事由铁吉吉来做,动口的慷慨言辞就交给苾新了。

主仆两人满街转了一圈,达成了两点共识:第一,西夏确实有治疗景风所需要的药引;第二,除了王室和三位大臣手里能找到雪莲外,别的地方是找不到的。

王室是什么地方,除了各国互派的使者能进去外,就只有王室成员了,这条路还是算了吧。第一位大臣是位将军,想要从他手里拿到天山雪莲无非两种途径,要么偷,要么要。苾新本想过要铁吉吉去将军府偷雪莲,但将军府守备森严,她又怕铁吉吉白白送命,此计只得作罢。

两人早早来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可门口的守卫连通报都不帮他们通报,苾新塞给守卫一锭金子,也被守卫无情地推开,她失足摔倒。铁吉吉看此情景,直接冲上去杀了守卫,另一个守卫慌了,敲响了警钟。不一会儿就来了很多西夏兵。铁吉吉视人命如草芥,在他看来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他扶着苾新等待下一刻的审判。

士兵把两人押到府中,也把死去的守卫放在庭院中,等待巴图将军。一切的仪式、庄严,在铁吉吉看来只是作秀,他不属于这里,他的老板给他放了个小长假,他只是来消磨假期的,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同苾新经历这一切,他不想干涉事态的发展,也期待接受平常的经历。

但苾新不同,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争取一条命,她将天山雪莲看得太重了,受惊之下,原本虚弱的她终于晕倒了。

一个西夏兵看见苾新晕倒,就拿鞭子去抽她,铁吉吉一脚踢开了挥鞭子的士兵,总兵一看,这真是反了,招来更多士兵去殴打两人,铁吉吉本可以施展武功,带着苾新离开,但他记挂苾新安危,生怕别人伤到她,在慌乱之中,他抱住苾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马鞭无情抽打在铁吉吉身上,每响一声,他身上就有一处皮开肉绽。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此刻却非常甜蜜,第一次可以这样毫无顾忌保护她而不会引起她的不高兴。铁吉吉的爱是该隐藏得有多深,这么深的爱一旦陷进去又该有多苦。

也不知打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说来也巧,铁吉吉前几日帮助的那个西夏女子竟然是巴图将军的独生爱女,自从在街上匆匆一见,阿拉路便芳心暗许,每天都在祈求真主让她再次见到那位年轻的公子,这天她听奴隶说府里的事,便到后院去看热闹,这一看不要紧,没想到奴隶口中的强盗竟然就是救她的那位公子,阿拉路又惊又喜,从兵头手中救下铁吉吉以及苾新。

阿拉路请求她阿爸先给铁吉吉医治,大将军自然不肯。阿拉路把铁吉吉帮她的事告诉了巴图,可巴图哪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忘记铁吉吉杀了他一个守卫,阿拉路以死相逼,请求她父亲医治铁吉吉,大将军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照做了。做父亲的也懂,女儿长大了,也该为她的婚事打算了。

铁吉吉躺在香软的铁床上,不停地做着一个梦,有一股很强的力量要把苾新从他身边拉走,铁吉吉无力地嘶吼,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任他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胡乱舞动双手,想要抓住什么,额头上布满汗珠,喃喃自语。阿拉路给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铁吉吉越来越不安稳,直至惊醒。他看到自己身旁有个人,习惯性推开,推开后又后悔,万一这个人是她呢。

还好,不是苾新。铁吉吉再看她时,那个女孩子正看着他,她手里拿这帕子,穿着异族服饰,她是谁。

铁吉吉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苾新,他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坐起,不想他虚弱得根本控制不了他的身体,一个重心不稳,从床上翻了下来。

“不要动了,你姐姐没事。”阿拉路有点气恼,他竟然推开了她。

姐姐,他何时有了个姐姐,她是在说苾新,铁吉吉抓着阿拉路问她,唐姑娘在哪里,唐姑娘在哪里,咿呀呀的声音发出后,铁吉吉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哑巴。直到这一刻铁吉吉才恨太子毒哑了他。

铁吉吉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拉路却猜中了他的心思,问他:“你姐姐已经没事了。”铁吉吉摇摇头,他的神情很迫切。

没猜对,阿拉路又问,你想知道她在哪。铁吉吉还是摇摇头,你想见她?嗯。

听侍女说唐姑娘从会客厅跑出来向花园去了,阿拉路便带他去花园找苾新。铁吉吉着急见到她,有好几次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幸好有阿拉路在一旁照顾,才安全进了花园。

铁吉吉一眼就看见了苾新,瞬间摆脱阿拉路的搀扶,用轻功移动到苾新身边,然后在她面前跌倒。他吃力坐起,想安慰她,却被苾新牢牢抱紧,她碰到了他的伤口,铁吉吉的额头上又是一层虚汗。

“铁吉吉,巴图将军不肯借给我天山雪莲,他不救景风,他不救啊!”苾新哭着向铁吉吉倾诉,头埋在他怀里,抖动的厉害。

铁吉吉的伤口在她用力的捏、捶、压、挤下终于重新烈开,此刻铁吉吉疼得神志不清,晕死过去。

阿拉路冲上前去,分开了他们。“放手,你快放手,你这样做会害死他的。”苾新这才清醒过来,停止了哭泣,看着铁吉吉倒在阿拉路怀里。

阿拉路找来医者给铁吉吉查看伤势,苾新全程都在。他的衣服是用剪刀剪开的,此时衣服上已是血迹斑斑,裂开的伤口又是出血又是流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脖子、背部、胳膊上是一条又一条的伤口,像是巨大的血虫,爬满了他的身体。苾新看到这一幕时才知道铁吉吉伤得多重,若是不好好休养,这些伤真的可以要了他的命。

苾新又害怕又自责,她在外面哭了起来,那些鞭子是铁吉吉为她挡下的,他干嘛要那样子傻,苾新想起铁吉吉受的伤,哭得更凶了。

最终,苾新还是没有从巴图将军手上拿到一点点雪莲,阿拉路得知苾新寻找雪莲是为救人后,便很同情苾新,她找来好多珍贵的药材送给苾新,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同时她也得知唐苾新与铁吉吉并不是姐弟,他们之间是雇佣关系,这一层让阿拉路很欣慰。

阿拉路一直费心费力照顾铁吉吉,苾新虽然知道铁吉吉的伤需要休养,但她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等待,这天,她终于决定来找铁吉吉谈一下出发的事。

苾新走到铁吉吉的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阿拉路和铁吉吉争辩,她说,小气鬼,谁稀罕你的破铜烂铁,不给就不给,我不要了。

阿拉路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苾新,她很客气地问候了苾新,苾新还礼。苾新进去的时候,铁吉吉正把他的护身符塞在衣服里,她看清了他的动作,却没有看见护身符。

同样都是女人,苾新自然知道阿拉路动的是什么心思,若是两人真是你情我愿,她也就只能一个人启程了。

苾新还不知道说什么,铁吉吉便给了她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日启程。

“你的伤还没好。”这句关心不知是真心假意。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本人知道是真是假。

铁吉吉当真了,她在关系我。提笔又写下两颗字:无妨。苾新看见书桌上有好多纸,这些都是他写给阿拉路的,苾新又想起这层关系,问:“你若走了,阿拉路怎么办?”

铁吉吉心里早就大笑了,只是苦于不能说话,要不然他一定拍着苾新的脑袋说,你还真以为我是来当马夫的,当今世上除了太子也只有你能雇得起我,阿拉路,和她有关系么。

铁吉吉写下三颗字:照常办。苾新感动,铁吉吉我没看错你。两人告别阿拉路,阿拉路虽是万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位拥有天山雪莲的大臣是当朝宰相克拉玛。他为人刚正不阿,作风正派兼有些冷酷无情。他手中的天山雪莲是西夏王赏他的,要想在他手里拿到雪莲,可谓是难上加难。苾新还是决定一试,只要有丝毫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两人很顺利进入宰相府,受到了克拉玛的热情招待。苾新和他交谈甚欢,俩人从两地饮食风俗谈到生活习惯以至当时政坛上的风云人物都说得无比开心与激动。

当苾新说明来意,宰相冷笑一声,送客。

你们是天朝来的客人,我招待你们,和你们谈新奇的事可以,论古今可以,请你们吃饭喝酒可以,但你竟然要我的宝贝,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这样,刚才还是宰相府的坐上宾客,这会就被下了逐客令,人生的瞬息万变让人不敢接受。

苾新边走边哭,目空一切。她哭并不是因为被赶了出来,而是那望尘莫及的天山雪莲,是用钱买不到的天山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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