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如烟回到客栈已是辰时，柳如烟刚推开门就感受到竹微那灼烈的目光。

“竹微惶恐了一日，小姐倒好，这个时辰才回来。”声音中透着数不尽的埋怨。

“那竹微可要罚我。”

烛火晃动着，映衬着柳如烟的脸庞，斑斑点点的闪烁着，煞是动人。

竹微嘟嘴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小姐是小姐，竹微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哪敢罚小姐。”那语气大有不依不饶的准备。

或许在别人眼里竹微是一个不懂礼数，顶撞主子的奴仆。可柳如烟却知道，竹微并不是奴仆的存在。而是光之所在。因为竹微的存在，才使她本就灰暗的生命不再那么的不见天日。

所以主仆从来只是人前的一个说辞。

她不敢在人前欢喜竹微一分，她是个不能有弱点的人。

一旦被那些人抓住她的短寸，她所欢喜的人便都要进入阴曹地府。

竹微很是心疼自家主子，主子虽然看起来那么的冷淡，那么的孤傲独立，但那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盔甲，外表坚固，但实际只要你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坍塌。所以她以一个拒绝世人的姿态存在着。

“竹微，拿壶酒来。”

竹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柳如烟又耐着性子的唤了声。

“小姐不是饮不得酒么？”竹微有些不解，自打她跟着柳如烟的第一日起就知晓她不饮酒。

“拿来便是。”柳如烟挥挥手眸色有些迷离和沉醉。

竹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应下了。

酒是越饮越醉的，哪还能醒？自家小姐这是未饮便已醉？

竹微觉得小姐魔怔了。

待竹微推开门时，她却不敢踏进去了。因为她看见了柳如烟脸上的泪水决堤似的。大有绵绵不绝的势头。

从未见过这般的小姐。这般没有防备，这般的……脆弱，这般的让人心疼。

竹微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揪着。

把酒壶轻轻放在红木桌上，竹微坐在柳如烟的旁边轻轻的抚着柳如烟的后背。柳如烟靠在竹微的肩头，泪水打湿了竹微肩头一片。

似是感觉到了一丝粘稠，柳如烟抬起头用手肘撑着桌子，手颤颤巍巍的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一饮而下，许是灌的太急，透明的液体顺着唇齿滴落在衣裳上。

有些狼狈，又有些让人心怜。

几杯下去，柳如烟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

嘴里喃喃道:“肆郎…我…我那么爱你……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们…你们都在逼我…”说着竟像个孩子般趴在竹微的肩头睡着了，带着那些绵绵不绝的眼泪一同沉睡了。

“肆郎……”竹微反复的念叨着。瞳孔却突然睁大。普天之下会把肆放在名字里的只有……只有……

她不敢再思考下去，不敢再揣测。

柳如烟…柳如烟…

竹微不断地念着自家小姐的名字，眸子猛的一缩。

她好像知晓了不得了的秘密。

待竹微醒来时，就看见一盏白烛边散发着眉眼摄魂，一身风华，举世无双般的柳如烟坐在红木凳上，芊芊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红木桌。

与昨日那个狼狈不堪的柳如烟完全不同。

竹微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只有在思绪不清晰的时候还会呈现最放松的那面。而现在她又将自己裹挟起来。让别人看到自己坚硬的外壳，将内里的柔软全部缩起。

不能随意表达情感，是怎样的一种可悲。脸上面具戴久了，可否就不会表达真心了呢？

似是发现了背后探究的目光，柳如烟微微侧头，话里似是漫不经心，可目光却又紧盯着竹微。

“昨日，我可说了什么？”

竹微颤了颤唇角，片刻才道:“昨日小姐喝醉了，吵着要竹微…额…高歌…对对，高歌。”

“当真？”目光中还是带了些探索与观察。

竹微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昨日醉酒发生的事是否忘却了？”

柳如烟看着她点了点头。

竹微这才暗暗吐了口气。

于是所谈吐的更加的夸张，“小姐昨日还吵着闹着要拔自己的衣裳呢！竹微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了小姐呢！”

听着竹微所言，柳如烟脸上泛了些潮红。

“小姐昨日问竹微要怎样惩罚，小姐可还记得？”

柳如烟并未回头，只是轻轻的应着。

“那就罚小姐今日陪竹微去集上逛逛可否？”柳如烟心头一动。她知道心思细腻的竹微定是察觉出她之前的反常，想要带她外出散心。

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叫卖声和步履声，竟是让人觉得格外生动。店铺鳞次栉比的，眼前景象便是当的了繁荣二字了。

可柳如烟的心头却不是滋味。戎国的繁荣那是大堰子民的鲜血换来的。

正忧思着，背后竹微声音突然冷冽，“小姐，可否还记得对阁主的承诺。”

柳如烟心头一惊，回头看着竹微那张脸，拳头下意识的一紧，“你不是竹微，你把竹微带到哪儿了！”

面前的人儿瞧着柳如烟心急的样子，不禁冷笑，“没想到柳姑娘还是个重情义的主。”

柳如烟盯着她并不言语。

“今日酉时，血燕阁。”

话音刚落不过眨眼功夫，那人便消失了。只留下了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味。

黄昏的最后一缕光从半山腰消失，夜色如墨，在央都缓缓溢开。

蓦地千万灯火在夜寂中点燃，弯弯的月亮冒出个尖头，无数银光映衬着这夜晚。

集市熙攘不减太阳正中时。

一间破败的草屋里结满了蜘蛛网，老鼠在肆意串行。入眼一片萧条。

柳如烟将横在草屋里的稻草挪到一旁，顿时掀起了无数尘埃。

一扇铁门轻轻被推开，发出一阵阵咯吱声。

可里面却与破败草屋大为不同。

里面十分亮堂，是一座府邸。鲜红的血燕阁三个字大刺刺的映入眼底。

柳如烟是第二次踏进这里。

却还是不禁有些嘲讽。

江湖上盛传血燕阁，却从未有人知晓血燕阁坐落在哪里。怕是那些文人雅士，朝中大臣怎样都想不到血燕阁的外表竟是一间无人打理的破败草屋。

血燕阁阁主怕是知晓那些俗人都是眼高于顶，不会留意一间破败的草屋，才那样嚣张的把血燕阁三个字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