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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归去来》第23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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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李承鄞是何时离去的我不知,我一直闭眼许久许久……直至我再次睡着,睡着前我饿得饥火烧肠……

今日我亦是被辘辘饥肠唤醒的,拂开榻前鲛绡宝罗帷帐,殿内昏暗一片,唯有殿前屏风外的飞天鹤形水晶烛台架上跳动着几株莹黄烛光,就着暖黄朦胧的烛光,只见我床榻边放了一几小案,小案上放着一盏翡玉小壶一只茶盏,我斟了杯清水饮下,甘露润湿了我干涩撕枯的喉道,我整个人方觉清醒了过来。

我起身下榻穿上鞋履,未唤从人,幽幽一人向外走去,我想独自安宁片刻。

穿过屏风,就着朦胧昏黄的点点萤烛,殿东侧方的凤鸾软榻上隐约有具模糊的暗黄身影,微微侧目,是那抹已深刻在我心龛里的身影,他身着寝衣缩躺在软榻上,身上的蚕丝云绸被滑落了些许……我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轻幽的脚步并未为之驻足……

殿门口守夜的小从人们靠坐在门边微微打盹,我未惊醒她们,我只是有些许腹饥,我自行去坤宁宫的小膳房寻些吃食便可……

暮色深沉,夜空繁星点点,冷月明媚,洒下无限轻辉。月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下一地点点烁烁的银玉。

皇宫的宫道旁每隔三五仗均彻夜燃有烛火,坤宁宫经李承鄞整修后更是奢靡无比,白玉石砌成宝塔状的烛台三五步便是一座,就着明月条条由圆润鹅卵石铺就的小石道清楚明晰……我不费什么力便寻到膳房,取下房门口悬挂的灯烛,提进膳房,点亮内里所有烛灯……然就傻眼了,我不会弄饭食,我居然走神至此,连自个儿不会弄饭食都给忘记了……

我自嘲的摇了摇头,叹口气,准备回殿去找从人给我寻些吃食,一回身,只见公子跃一袭白衣划过沉重暮色,跨步走了进来,无奈的笑道,“你定是饿了吧,古给你施术后你昏睡了十日之久,未进水米,这大半夜子时爬起来准是来找吃食。你也不招呼个从人来伺候,让我来帮你好了。”

公子跃在膳房里略寻一番,拿出面粉,打了俩鸡蛋进去,和了一面团,擀平,切成面线,一气呵成……面条下锅后,他才淡淡开口,“玛尔其玛,我要走了……现你已安好,不再需要古和我了。古预备今日天明便动身离开上京,我亦要和他一起走。现,我再给你煮碗面,算是我对你的告别。”

我心平静气的看着他,我心早知他们迟早会离开,我淡淡开口道,“我和小阿麒跟你们一起走。”

他挑眉看了看我,似也不是很意外,“你……想起来了?”

“嗯”,我拿着根柴火低头搅动着灶边铲出来的一堆灶灰,不想让公子跃看到我眼中的脆弱。

“你……想好了?你现是一国之后,不可意气用事。”

“跃……我都想起来了,来生往事过往情仇……种种种种压得我透不过气,我无法面对李承鄞……我怕终有一日,我会忍不住杀了他……可是……他现在是阿麒的父皇,是我儿的亲爹,我不能让我走到那一步……离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无论再经几世,我仍会选择离开……你明白我吗?”我潸然泪下,一滴滴热泪落在灶灰上打出点点小坑……

公子跃把面盛好,淋了点麻油,放在灶边食桌上,把我拉过去坐定,往我手里塞了双食箸,道,“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我看着碗里嫩白的面条、清脆的菜心、金黄的鸡蛋……公子跃做的甚是用心,我哽咽着狼吞虎咽起来,其实此刻我难过的已无丝毫胃口,可我还是吃的很用力,想证明着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明了……

公子跃静静地沉默着看我喝完最后一滴汤汁才淡淡开口道,“吃饱了胃是不是舒服许多?心情也舒畅一些?”

“嗯。”我仍旧哽咽着颔了颔首。

“难道你不奇怪吗?为何你还会知饿?为何你还会难过?为何你还会有感知?……这一切,可都是我这十几年来所缺失的。”

公子跃一连串为何当头一棒喝醒了我……是啊,我不该是失了七情六欲了吗?为何我还这般难过不能自已……甚至都没发现现在的我本不该是这样的……

我一脸惊恐诧异的看向公子跃,无声像他询问真相……

“本体会排斥陨丹,我本体足足睡了六十年才接受陨丹醒过来,你只睡了区区十日……”

“谁?我又夺了谁的命数。”我牙疵目狰,我无法再接受有人再因我而殒命。

公子跃不答语,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我……

我了然……

”呵……”我一声苦笑,本已止住的泪水又滚滚泛滥,他何以逼我至斯,我们本可各归各路。

“你……真的觉得你能走得掉吗?你真的想走吗?”公子跃递予我一方手帕,问道。

“……真是他给予我的命数?”对于我的直觉,我仍抱有幻想,幻想着公子跃会否定。

“然也,他匀了他一半天子命数于你……”

“呵……”我再一次冷笑打断公子跃,我不想听不想知道……虽然他亏欠我那么许多,可是我不想亏欠他。

我没有接过公子跃的帕子,只是胡乱用手抹了抹脸颊,气怒道,“我走,我带着小阿麒和你们一起走。你现在也离不开我,不是吗?我就跟你们走。”

公子跃把帕子重新塞回腰间,笑,“好,那我一早去和古说一声,我们推迟一日再走,小阿麒年岁太幼,此去路途长远艰辛,你还是需些时辰准备准备的。”

公子跃把我送回正殿后,便转身像泰玄阁方向走去,泰玄阁乃建给外臣休息的驿殿,有时李承鄞与大臣讨论政务至深夜,大臣便留宿于皇城内泰玄阁。巫医古身份特殊,李承鄞便安排他一直宿于泰玄阁,这一住也都年许了。

我回到坤宁正殿,守夜从人们全都俯首跪地,内殿凤鸾软榻上的身影已不在,阿娅正在整理着软榻,看到我进来,停手看向了我……

我走过去,抱住她,脆弱毫不保留的释放了出来,我头轻靠在她肩上,用尽全身力气轻语,“我们带着小阿麒回西州。”

阿娅环手抱住我,轻轻拍了拍我后背,颔了颔首。

这一日,我在坤宁宫里动静甚大,小阿麒才半岁,虽说身体康健,但毕竟此行未知,我得尽量为他报备周全……

这一日,李承鄞都未露面,于我稍稍是个解脱,我现是真无法面对他。

这一日,我准备的甚是顺利。我知晓,李承鄞必是知我动静的,他不阻止不知出于何意,且,无论如何,他都阻拦不了我。

翌日卯时,日出有曜,羔裘如濡。

我带着小阿麒,阿娅,及两名奶娘上了两辆简易马车随着巫医古和公子跃背阳而行……

我和阿娅带着小阿麒坐在一辆马车里,马车不慎宽敞,略显逼仄。时辰太紧,不太易事事妥帖。今日小阿麒一如既往的乖巧,奶足了玩饱了便睡,抱着小阿麒苍凉的心方才能泛出丝丝暖意……

车行未几刻便停了下来,我撩开稠帘一角向外一看,略略倒吸一口凉气……我迅速冷静自己的头脑,把小阿麒轻轻放到阿娅怀里道,“在里面坐着,别出来。”后,我方迈着沉重的脚步下了马车。

方行未半晌,我们连皇城都未出,西华门此刻城门紧闭,李承鄞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色九龙朝服负手站在西华门楼顶俯视着我们一行人。城楼甚高,我无法看清李承鄞的神色。我有些许紧张,这一刻上一世我于玉门关口跳城楼的那一幕疯狂的闪现在我脑海里……我怕,我怕李承鄞再次逼迫我强留我……这一回我没再跳城楼的勇气,我还有嗷嗷待哺的年幼小阿麒,我怎能跳……我紧张得浑身冰冷,屏气敛息抑不住的颤抖着看着李承鄞从城楼上走下来……

他愈靠近我,我心跳愈快,我不知是怕还是念……一日一夜没见他,再见他,冰凉的心底仍不争气的冒出了些许渴望的悸动……

他目光沉沉盯着我向我走来,一身玄色朝服的他总是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霸气……随着他的靠近,我不安的压迫感愈烈……为缓解我的紧张与不安,我先发制人吼了出来,“你别过来,你又想逼迫我留下来吗?”

闻言,他脚步顿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我,随又了然自嘲的摇了摇头,嗓音嘶哑开口道,“原来我在你心里仍是这样的……我还以为经过这两岁美好年华,你许会对我有些许改观……”

我未料他会是这幅态度,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接口。

他抬首闭眼深呼吸一口,才又缓缓走到我跟前,执起我手,往我手里塞了一只檀香木宝函。宝函约成人男子手掌那么大,颇有些份量。我有些疑惑的打开宝函,里面是一只被杏黄云天锦帛包裹着的碧绿隽雕四爪大蟒翡翠玉印,四爪大蟒与五爪金龙相似,仅一爪之差,我虽头次见,但我知这是皇太子印。他这是给小阿麒的……我思绪微微有些凌乱,不知他何意。

“你走吧。”他负手背过身去不看我,语气极度哽咽压抑,“玉印是给小阿麒的,不论你把他带到何处,他都是豊朝的皇太子,未来的天子。小枫,这一次……我放你走,给你自由……但我也希望你能记得,李麒,他将来是要回来继承大统的。”

说完,他便疾步迈向城楼顶走去……

伴着沉闷的“嘎吱”声,厚实沉重的西华门大门缓缓打开。裴照身着黑色骑装,率领着一队百余人精骑候在门外,精骑队伍旁还有一撵大辂车,这是帝王出行的撵车,只是车顶金黄大盖被换下,只留乌木原色。车的围栏及扶梯的柱头,以及装饰的花板是以象牙制成,柱头上雕刻着祥云,花板是镂空的,花样简洁大方。辂车车轮中心是以象牙雕制成莲花的图案,低调奢华。

我走近一看,宽阔的车内已做修改,内置了一架镶嵌着金丝的婴儿床,床身被稳定的固定在车壁上,车中还有一条案,案上亦镶嵌着金丝图案,高贵而文雅,余下空间铺上了厚实的褥垫,褥垫用云锦蚕丝做罩,上铺就着用羊脂白玉制成的凉席,可容纳上五人同寝。

大辂车旁还有一架水车,不同的是别的水车都是牛拉,这一架水车套着的是两匹高头俊马。裴照见我望向水车,嗓音沉定的说,“太子年幼,用水处必多,回西州路途遥远,越往西水源越稀少,水车是陛下吩咐下来必备的。”

我略略一颔首,接受了李承鄞这一番安排,我可以路途将就,但小阿麒不行。

裴照见我并不拒绝,便接着道,“陛下还命柳太医随行,柳太医擅内外两科及幼科,且年岁不大,经得住跋涉。”

我再次颔首,看像另一架略微朴素的马车,马车里备有不少常用药材,马车前的柳太医向我做了一揖,我向他微微颔首回礼。

还有第三辆马车乃红木所制,比柳太医的马车稍大,不甚奢华。裴照说是陛下为巫医古和公子跃准备的。

李承鄞的这番举措,有些大大出乎我意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心微微悸动……

一道比晨光更炙热的视线一直从楼顶追随着我的身影,我努力忽视,不欲被他干扰。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

众人准备妥帖后,裴照抬首望向城楼顶,行了记大礼后便翻身上马,驭马至我所乘大辂车窗旁,道,“臣对西境路线较为熟知,陛下命臣率百余御林精骑护送皇后娘娘及皇太子前去西州。”

隔着象牙制成的帘幕,我微微颔首,故作沉稳淡定道,”走吧。”

大辂车行的比方才的马车更稳当舒适,可我身心均抑不住晃荡,本早已凉透了的心,陡然剧烈的抽痛起来,我忍了许久许久,终是没忍住……我整个人扑到车后,手抑不住颤抖的撩开幕帘……我们已驶出西华门好远好远……巍峨高耸的城楼已几不可见,可我觉得我仍能看清城楼上那具模糊玄色身影……

看着那愈来愈模糊,愈来愈与天际融为一线的皇城,我终是抑不住的抽泣出声,声声泣血,伤痕累累的心在默默告别……

“再也不见了,我的爱……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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