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了。我终于又看到了他。

他没认出我——这很好，证明我这15年的努力没有白费——高级心理学位证书，微整形，脱胎换骨的改变。这一切，都为了——报当年之仇。

从我敲响他办公室门的那一刹，我的复仇之路，正式开启。

“您好，我来应聘您的私人助理，这是我的简历。”我完美去缺地微笑，递上自己的简历文件。

他接过去，埋头审读起来。15年了，他阅读东西时不自觉会皱眉的小习惯还是没变，我浏览着他茂盛的眉和胡茬——仿佛他阅读到的我的信息就藏匿在他盎然的毛发中。

“嗯……你自我介绍一下吧。”他头也不抬。

他自然也不知道，我等这句话，也已经等了数年之久——这发生的一切，包括他皱眉的小动作，都在我脑海中排演过无数遍了。

“我叫许如海，毕业于美国xxx院校，持有心理咨询证书，一周前才回国，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面试。”我一边背诵着打过无数遍的腹稿，一边观察着他对我说出的每个字所做出的微妙表情变化——当然，这也都在我的腹稿之中。

“许小姐，说实话，依你这个学历、资质，完全可以去一些更好更适合你的心理机构，为什么会来我们远山科技来应聘我的私人助理呢？”他丢开我的简历到桌子上，抬眼仔细打量我。

我知道自己此时在他眼前的样子：眉如山，眼似海——眉目如同山水画一般优美，玫瑰花瓣一般的唇丰盈而翘丽。是了，我15年来，为了让自己长成这个样子，付出了多少辛劳，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也知道，他看完我的脸，必定会眉心微动。这是连他自己都没觉察、也不会觉察到的心理反应。

我比他还懂得他喜欢什么样的脸。以及，他喜欢听到什么样的话：

“远山科技一直致力于人工智能，是中国科技发展的先锋，如果能加入这样的公司，我会感到我整个人生都充满了意义。”我一字一顿地说，一字一字地欣赏着他对此作出的满意而愚蠢的表情。

“好，”他站起身来，手插在裤袋里，在落地窗前踱起步来，窗外显现出整个城市的背景，而他，仿佛正是这座城的王，他另一只手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做我的助理嘛，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能按时上下班、24小时不关机随时候命这些都是基本要求，每天要帮我处理掉几百份文件的签名，统筹我的时间安排，代表我去协调各个分公司、各个部门之间的工作，等等等等，这个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你考虑一下？”他转过身，面对着我，试探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仿佛要顺着我的眼睛去往我的心里去参观一下似的。

我就让他参观好了。我完全打开我的心。在他面前，我舒展我的五官，让我的眼睛散发亲和的光辉，让微笑牵起的每块肌肉都像沙发一样舒适：“这些问题，在我来面试之前，已经考虑很久了，我认为，正是这样的挑战，让这份工作更富乐趣。”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忽然凑近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3厘米……为什么会浮现3这个数字？大概因为“我爱你”也是3个字……我胡乱想着，心中小鹿仿佛在跳一场恰恰舞……而他越来越深地看进我的眼睛里去，仿佛要把我的灵魂看穿：“噫，我忽然觉得，你好像我曾经的一位同学呀！”

这是什么画风？我始料未及。但他绝不可能认出我。绝。对。不。可。能。

我以我15年来的苦心修炼镇定住自己的心神，自然地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然后开玩笑地说：“咦，我仔细看你，也挺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呢！”

他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同一个世界，同一所高中嘛。”我也跟着他笑起来。这样一来，面试的紧张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仿佛我和他在笑声中真的成为了高中同学。

就在我认为面试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时候，忽然，一行黑影从他办公室门口飘过，他面色凝重了起来，继而，他接到了一个简短的电话。

挂掉电话后，他判若两人，简单而快速地说道：“今天我们就先这样吧，后续如果有什么消息，hr会通知你的，感谢你今天过来面试。”

什么？我这15年来的努力，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出现意外！而他，竟然马上起身便准备要离开，我也只得就此离开？

不，不。我只听到自己本能地说：“也许，现在起，就已经到了您直接检验我是否适合这份工作的时候了。”我的声音如此坚定，以至于我自己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助理的身份，并无比称职地帮他推开了门。

他稍显不可思议地看了下我，转而立刻接受了我的开门，我跟着他，朝人影走向的那间大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