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借她的手杀了个你我的拦路石么，用的着心疼成这样？”颜沐朗声大笑，笑得没心没肺，“不过，士偐，这件事我从头到尾可没逼迫她一丁点，从最开始的合作到她成为我的人，全部出于她自己的意愿。她复仇心切，偶然听到二皇子就是杀她家人的仇人后就亟不可待要报仇，可是你又不帮她，只有来找我。我当然知道其实主使那场阴谋的人是皇后，但是当前我比较想清理二皇子这块石头，就顺水推舟让她杀了二皇子，那天晚上她杀了人后心里害怕，就到我这里来躲了一宿——那天晚上她发热，所以我们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当然，信不信由你。——事情就是这样，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曲折不堪，我和她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有感情。”

士偐心下恻然，但还是微微一笑：“三哥，你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是想让我把她放出来？”

“你真想要她死？”颜沐一边饮酒一边轻笑，“我是不在意，关键是，你这样折磨她，等她出来了未必肯原谅你。士偐，我是看你真心喜欢这个女孩才和你解释清楚，免得你们误会了到头来怪到我身上来。”

士偐脸色微变，抿嘴不语。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气急败坏……”士偐缓缓道，“我差点强暴了她，也没指望她原谅我。”

颜沐笑而不语。

士偐又道：“这几天她发烧烧得厉害，有时候会叫你的名字，听得我很揪心。”

颜沐脸上的笑一点点隐去，言辞里忽然有些不耐烦：“你们俩的事情不要与我说，我言尽于此。”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三哥。”士偐却没有罢休的意思，他忽然俯身凑到颜沐面前，直视他的眼睛，杀气腾腾，“我们来打一个赌，若是你赢，我把她送到你面前来，真心祝福你们；若是你输，她的人生属于我，你也要真心祝福我们，并且从她眼前消失！”

颜沐低首不语。

他不是很习惯这样被动，而且，这一刻，他的心有点乱。

“三哥，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子桢，我见你这么多次，你和我说的话，还没有今天一天为她说的多。”士偐扬起唇角，“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见她一次？”

颜沐挑眉：“你什么意思？”

“我了解她的脾气，她既然现在绝食，就会绝食到底，可我不可能活活饿死她。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我已经叫了人今晚上把她送出宫去。你要知道，她这一送出去，一切都成了未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她的安全，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皇宫来，那么，你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

长长的沉默，颜沐突然笑一声，道，“士偐，你真的长大不少。”

士偐微笑：“都是和哥哥学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我没多少胜算，”颜沐掩嘴轻轻咳嗽起来，“但是还是很乐意与你玩一局。不过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是，玩了这个游戏之后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游戏想与七弟分享，是一个我已经计划已久的游戏，相信我们都会很感兴趣…先用这个小游戏来试试我们对彼此的忠诚度，再来决定要不要玩下一个更刺激的游戏。”

“好，既然如此，一言为定。”士偐举杯一饮而尽，“三哥，我告辞。”

颜沐抱拳道，“不送。”

士偐刚走不久，颜沐一个人小口小口的饮着酒，突然听见清脆乖巧的声音，“沐哥哥！”

颜沐本来神情已经相当疲倦了，听见声音便打起精神来，“琉璃。”

琉璃公主从里间缓缓走出来，一身华贵的衣裳，原本就单薄消瘦的身子在这几日的折磨下更加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他没有想到她能活下来——当初计划要杀二皇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把她的生死算在计划之内，可是韩子桢居然灵机一动就把她的性命给留了下来。他本是做惯这种算计别人之事的人，可是看到琉璃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之时心底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愧疚…她是他的妹妹，不管她的母亲对他的母亲做过什么，她终究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月妃一死，皇上本把琉璃给了皇后来养，但是他稍稍花了些功夫就把琉璃弄到了自己身边，反正，这硕大的霁月殿也确实好生寂寞。

琉璃走到颜沐身边坐下，小手轻轻拉住哥哥的手，细声问，“刚刚那是不是偐哥哥？”

“恩，我看你在午睡就没有叫醒你…原来你看到了，怎么不出来和偐哥哥打一声招呼？”

“沐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讲，”琉璃咬着嘴唇，“害我一家人的，也许偐哥哥有份。”

颜沐心微微一惊，不动声色道，“你如何知道？”

“因为，那天，我看见韩姑娘对我验血的水动了手脚，韩姑娘就是偐哥哥的人对吧？那一定就是偐哥哥的意思。当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又很害怕，不敢当场指出来，可是事后我看见她第一时间清洗双手，还撕掉了一片指甲…沐哥哥，真的是她，就是那个韩子桢害死我母妃和哥哥的！”

“你想多了。”颜沐摸摸她的头，低声，“琉璃，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皇宫里没有别人会杀你，杀你的只是你自己的懦弱无能，在这个皇宫里本来就是适者生存，你母妃和皇兄只是输给了自己，这件事，我不想再听你提起，也希望你不要怪罪到韩姑娘身上，她无愧于任何人。琉璃，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过几日，我会把你送到当朝夏大人家去住，让你暂时远离纷争。”

“为什么？沐哥哥是怕我给你惹麻烦吗？”琉璃红了眼眶，“沐哥哥，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日子。”颜沐出奇的温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夏夫人会照顾你。”

……

“子桢，我知道把你蛮横的关起来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所做的一切绝对是为你好！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束缚着你也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把你送出宫去生活一段时间，希望你能理解。”士偐站在床沿边上轻轻唤她的名字，与她商量，可是女子只是蜷缩着身子不理会他，他伏下身轻拍她的肩膀，“子桢？”

才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便大惊失色，“子桢？子桢你怎么了？”

她的身体全被汗水湿透，而且抖的像筛糠，他掰过她的身子，女子双目黯淡无光，脸色惨白如纸，蜷缩着身体，双手捂着胃部，因为太用力，关节都发白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出殷红的血来，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痛……”

“传太医！”士偐惊慌的往外喊，霓裳闯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吓得六神无主，赶紧跑出去宣太医，而士偐飞快的搓热双手敷在她的胃部，声音不停的抖，“是胃痛吧？你还绝食、你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吗？！”

“士偐，好痛……”连接着几个时辰的折磨无人管她，到这时候剧痛已经把她的意识都折磨的迷离了，士偐手上的温度让她的胃稍稍好受了些，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便有两行清泪缓缓流淌下来，“士偐，你好狠的心……”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在他的印象里，她虽称不上多么坚强的女子，但是知道娘亲去世的时候非但没有哭，还反过来安慰痛哭的姐姐。可是这一刻，眼泪是真真切切的落下来了，落在被折磨的完全丧失血色的面颊上，和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混在一起。士偐只觉得这泪好似要在他的心上砸出两个窟窿来，让他的心口生疼，话不成句的道歉，“子桢，对不起，对不起……”

韩子桢笑一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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