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那仿佛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疼……

挽江忍着剧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目的是一片血红。

她当即就吓了一跳，这一吓倒像是把疼痛都吓跑了，同时也驱散了那满眼的红云。挽江略感奇幻地走了几步，眼前景色瞬息万变，不多时便来到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此时在她眼前的是一面平静无波的湖。

明明挽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当她看着这片湖时却无法移开目光，就好像湖底有什么什么东西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挽江正看着呢，到这时她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梦。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这一声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名！”

挽江“看着”自己转过身来，口中轻轻柔柔地唤着来人的名字。

“栉风。”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挽江只是“看着”自己和那个名叫栉风的少年。

眼前的情景是一阵阵的光怪陆离，挽江看着看着便有一种游离于此情此景之外的感觉，尽管她亲眼看到少年的笑脸，亲耳听到少年唤她，自己也是举手投足无一不在情理之中，可她就是觉得那不是自己。

不对……

明明是自己的梦，明明是自己在动作，可却总有哪里违和……

挽江看着面前的木盒，抬眼看着那个耳尖微微泛红的少年。

“这是什么？”

“这是……我，我在街上看到的……别人家的女儿都有好些首饰，就你一件也没有。传出去、传出去给我秦家丢脸……”

挽江笑笑，接了过来。

“你不试试吗？”少年鼓起勇气问。

挽江又笑，顺势打开盒子便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精巧的银链，细看了就看出来那该是条手链。

少年透红着耳朵给她扣上银扣，他的目光落在挽江的手腕上，忽的有些不敢再看。

挽江也看过去，看着那条手链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静静闪光。

“你……你可喜欢？”面前的少年目光躲闪，就算问话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马偏过头去，仿佛对这湖光山色极其感兴趣，仿佛就是随口一问。

挽江听到自己说：“喜欢。”

不对……

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挽江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又觉得身上由内而外的疼。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回到一开始那个满是鲜血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纯正的妖怪啊，你的血肉可都是无比珍贵的药材啊！”

什么？

挽江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只听到耳边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在喊着什么。

那是谁？

他在说什么？

……

“她已经死了。”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在说什么啊……

“挽江。”

“挽江！”

“你醒醒啊！”

挽江睁开眼，看到的是华礼担心的脸。

华礼见她醒来长舒一口气，放开了原本抓住她手臂的手，尽量柔声问道：“是做噩梦了吗？”

挽江听到华礼的问话一愣，下意识回想刚才的梦，却发现自己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若不是晨间的风吹在她身上让她实实在在地打个冷战，她几乎都要以为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

挽江感觉到自己那一头一身的冷汗，最终还是只能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不论如何，拜师才是正经事，至于那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梦，挽江摇摇头。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用放在心上。

话说昨天碰到个自称林先生师叔的……怪先生啊……

挽江咬住笔头，神思却飘的极远。

云先生其实也没跟她聊太多，只是说了自己的姓名，又问了问她的姓名，之后安慰她不必将那事放在心上，末了又问了她想拜谁为师。

“当然是林先生！”彼时她用一种极为骄傲与自信的语气回答道。

“林先生？林栉风？”云无心略显惊讶地问道。

“啊。就是他啊。”挽江浑然不觉哪里不对——原本就没有哪里不对。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云无心又问。

嗯？

“谁？”挽江又看了看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现在只余道路两旁带着新芽的树枝，有些茫然——一时竟也想不起方才云先生对那人的称呼。

只是后来挽江又想起这事时，只想穿越时空狠狠鄙视一下那时的自己……这些暂且不说。

只听得“噗嗤。”一声。

原来是云无心突然笑出声来，还没等挽江疑惑就只见他一把展开折扇。

“不用放在心上。”

云无心说完就摇了摇扇子抬步欲走，想了想又留下一句：“预祝心想事成！”

所以……在挽江完全反应过来时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那天回去的就有些晚了，她看见华礼时华礼正趴在桌上小憩。

窗户开着，窗前的桃花也开着，有几瓣粉色的花瓣落在华礼乌黑的发上。

挽江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那人。

挽江从小到大没少被夸为美人，人都说她娇艳灵动。但是在那时挽江却只觉得华礼才是真的美，那是真正的眉眼如画，温婉动人。

那是岁月静好。

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当时挽江只有一个念头：这样的情景她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后来啊，后来就是华礼着了凉，已经在宿舍里躺了三天了。

唉……挽江又叹一声，提起笔开始认认真真地抄写《问灵诀》。

是的，在没有华礼的这三天里，挽江又因为迟到被罚了……

“哎哎哎，栉风。”云无心放下空坛，又叫起了林栉风。

林栉风也放下空杯，淡淡瞥了他一眼，只就算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了。

“栉风啊，你有没有兴趣收个徒弟什么的啊？”云无心一把捞住林栉风的肩膀，摇头晃脑地问道。

“没有。”林栉风举起女侍重新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诶？为什么不收啊？收个徒弟玩玩不是挺好的吗？”云无心随口说道，又举起一坛酒往嘴里灌。

“徒弟又不是用来玩的。”

“哈哈，这有什么关系？”云无心看向身旁的女侍，忽然啧了一声：“你不收徒，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失望喽。”

“与我何干。”林栉风说完这句话就撂下酒杯，随即起身离去。

“就不再考虑一下吗？”云无心冲着他的背影喊。

而那人却只顾行走，仿佛不曾有人正在问话。

云无心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仰头一口喝完剩下的酒后便趴在桌上，迷蒙着双眼，似醉非醉。

女侍早已识趣退下，又不知过了多久这略显空旷的茶室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叹。

“那就真是可惜了啊……”

————-----————

“华礼?”挽江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又轻轻喊了一句。

“挽江，你回来了。”华礼听到声音就挣扎着想起身，还没等仰个头就被快步窜到床边的挽江一把按了回去。

“起什么起啊？人家被子都给你暖一天身子了，你可不能抛弃人家。”

看着华礼乖乖躺好后挽江才转过身把剑放到自己床上。

华礼就缩在被子里，只露个脑袋随着挽江的的动作转来转去。挽江看到这一幕时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华礼的脸。

手感真好……

咳咳。她就是想看看华礼还发不发热……

挽江看着华礼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好乖的孩子啊……

啊呸！

想什么呢！挽江甩甩头，把某些想法甩了出去，问：“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华礼刚被挽江那么“蹂躏”，脸上还热着，听到问话后想了一想道：“还是粥吧。”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语气里满满都是感激。

“没啥没啥。”挽江手一挥，“反正我也要吃饭，正好趁这个机会我还能偷偷拿点好吃的回来。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华礼听了这话就躲在被子里面笑。

“啊，那不说了，我去吃饭了。”挽江又看了华礼一眼，随即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嗯！”华礼点点头。

无涯学舍虽有辟谷一说，但实际上很少有人在意。本来嘛，修为达不到的话就算辟谷也辟不了多长时间，再加上学舍里的厨师手艺又特好，几乎每天都有新花样……

那啥……口腹之欲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挽江，就爱死了学舍的酱肘子。

那真是肥而不腻满口留香……

咳咳，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挽江咽了口口水，往食堂走去。

“挽江？”

嗯？谁喊我？

挽江正提着食盒往回走，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这是……那个怪师叔！

嗯……为什么挽江打心眼里认为云无心怪啊？

这个事情有点说来话长。

实际上挽江知道云无心，知道他是灵宗长老云台的儿子，但更多的还是这位先生的“光辉事迹”。什么三天两头调戏人家小姑娘之后被告到他爹那里，什么隔三差五跑到后山宰个灵兽惹得守山弟子跳脚，最近的一次是擅闯禁地后被罚了三个月禁闭……

怎么说呢，在听到云无心这人之前，挽江一直以为无涯学舍里都是如林先生一般出尘的仙人。——此时挽江完全不知道在一众长老及弟子中，自己也是和云无心一样让人头痛的家伙。

挽江回过神来，对着来人略施一礼：“云先生。”

云无心摆摆手：“哪来这么多的礼节，我又不讲究这个。”

“对了，你要不要试试拜我为师啊？林栉风那家伙无趣得很，哪有我怜……”

“不要。”挽江直接打断云无心的话，说完就要走。

“哎哎哎，为什么啊？我长得没他好看？”云无心被打断后一愣，随即一把抓住挽江的袖子，非要她说个理由。

挽江目光幽幽地盯着云无心，直盯地他莫名有些犯怵。

“怎么了啊？这么看着我……”仔细听着，他的声音还有些抖……这个整天自诩风流的人，实际上，你也看到了，很怂……

挽江没眼再看下去，只是说：“我是立志要拜林先生为师的。”

云无心听罢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可由于那声音实在太小挽江愣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挽江盯着他问。

“我说，林栉风是不会……收你的。”云无心起先气势还很足，到了最后那几个字时却又陡然只余气音，也不知道是在怕个什么。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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