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川是一个好地方，因为距离帝都近，承担了帝都卫星城的部分职能，却又不是太近，保留了城市独立性。这里机遇多政策好，徐隽五年前拉着自己两个好友程斯凯和郑新永一起创业，成立了直云科技，主营教学设备。从最初的三五个人发展到今天的近千人，单一的教学产品到为各单位设计理念提供各种软硬支持，产品丰富服务多样，逐步成为卫川市乃至全国同行中的佼佼者，离不开自己的勤奋刻苦，也受益于当地独特而优越的环境。

何诗意三年前加入公司，同时入职的还有褚曼曼。两人同时入职，参加的同一期新员工培训班，关系比一般同事要多一层。后来徐隽与诗意在一起，郑新永和褚曼曼做了一对，四个人关系更加不一般。起码何诗意认为自己和曼曼比其他人亲厚。郑新永在公司任职副总，也是公司其中一个股东。

公司虽没有明确规定不许办公室恋情，但一个老板一个副总，自然明白私人感情不能沦为下属唠嗑磨牙的素材，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幸而四个人也比较注意场合，凡事工作为先，低调做人，久而久之，大家几乎也意识不到徐总和何工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直到上周徐隽在公司例会上当着很多人面对着何工拍了桌子，大家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不禁猜测两人是不是早就分了。

上班氛围虽不紧张但忙碌有序，员工餐厅是平时大家磨牙八卦的最佳场所。

总经办和人事部跟全公司哪个部门都要打交道，加上个个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精，最接近老板，消息也灵通。这两部门的负责人俨然皇帝的东厂西厂，神神秘秘的端着架子，十分之享受其他同事对自己趋之若鹜的热情。

大多数员工没有现场目睹徐总发脾气，背后说起来却好像现场直播，个个都变情感专家私家侦探，分析的头头是道。

“他们两个肯定分了！不然徐总能对她拍桌子？还当高管的面。”

“分了分了，我好久没看到他们一同上下班了。以前还经常看到。”

“谈那么久都分了，得有两年了吧？还以为何工会当我们老板娘。”

“徐总一看就是精明厉害的，何工那么笨的，怎么能长久？”

“照你这样说，他们应该最合适嘛。正好互补还协调。”

“那都是糊弄小姑娘的，没听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一样的人才能尿一个壶里。”

“咳，咳，注意场合，这吃饭呢，说什么尿壶呢。”

“呵呵，一时不察顺嘴。告诉你们，我今早看见褚助理从徐总车里出来的，这不是第一次了。”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怕别人听到又怕别人听不到。

“大惊小怪，我听说他们四个以前经常一起玩。”

“你会自己闲着却让别人送你女友吗？还送几次？”

“你不介意我自然没意见。”

“说起来，从来没见徐总送花给何工。徐总真小气，难怪会分手。换我早八百年就分了。”

“换你？”旁边同事嗤之以鼻，“轮八千年人家女朋友也换不到你身上。”

被鄙视的女同事回他一个白眼，不屑与他理论。“我怎么就没有遇见高富帅的好运气呢。”

“你有啊，你天天都有，徐总郑总程总，还有楼下的abc总，关键问题是你遇见人家人家看不见你。”旁边同事继续落井下石。

女同事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搁下餐盘，扭腰走了。

这效果好比沸腾的油锅突然封上盖子，余下诸人立刻也噤声了。

相比普通员工之间沸沸扬扬众说纷纭，高管之间八卦显得斯文多了。

人事部总监黄文强表示不知情却又语焉不详:“应该没分吧，上月我还碰见他们一起逛超市。”

“得了吧你，你家住城北，老板住城南，你跑城南逛超市啊。”总经办主任刘莉莉立马指出其中漏洞。老黄不欲与她争辩这条论据是多么牵强，只是一笑置之不理。

刘莉莉见讨个无趣，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转头对旁边的杨慧唠起来。

财务部总监杨慧是早期跟着徐隽的公司元老之一，精明却也世故，笑着摇摇头，指着刘莉莉盘里的饭菜，“这么多菜堵不住你的嘴，我哪知道人家的家务事啊。”

刘莉莉撇撇嘴，埋头吃饭，心里腹诽她，就你最懂事最会做人，没意思。嘴上却继续说：“结了婚的才叫两口子，他们那哪是两口子。老板两人我不清楚，褚助和郑总倒是真分了我敢肯定。”然后等了半分钟也没见着黄文强和杨慧接话，又恹恹的闭嘴了。

餐厅入口处，徐隽和何诗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似乎他们两个一进来，餐厅的靡靡之音都低了一个八度，聊天风向也从八卦转到了工作领域。看见老板体贴地帮何工拿餐盘递筷子，大家心里一致对于最近的公司头条下了结论，没有分手，琴瑟依旧。只有刘莉莉人精自言自语，“徐总很少跟何工同事面前秀恩爱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好事将近就是心里有鬼。”

杨慧郑重盯着她看了两秒，扑哧笑出声，拍拍她肩头站起来，“我先走了刘半仙，你也赶紧吧，菜都凉凉了。”

杨慧拿着餐盘走到门口，差点跟脚步匆匆的褚曼曼撞到。“啊，对不起，褚助理，慢着点，菜多着呢没人跟你抢。”褚曼曼精致的眉眼里映衬着杨慧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说话。她端着餐盘，眼睛巡视一圈，径直走到徐隽和何诗意的那桌坐下。

何诗意正把自己吃剩的饭菜倒到徐隽的盘子里，对坐下的褚曼曼说：“老郑呢，好几天没看见他过来吃饭了。嫌员工餐厅伙食不好啊？”

褚曼曼头也没抬：“不知道，我也没见他。”

“徐隽，饭菜好不好吃，这你得了解清楚，如果连老郑这样的都嫌弃了，是不是考虑换厨师啊。”

徐隽无所谓的说：“我还没听说过，哪家食堂的饭菜能用好吃形容的，管饱就行。”

何诗意目瞪口呆：“好吧，有你这么不思进取的老板，真是女员工的福利，权当减肥吧。”

徐隽捏她鼻子：“不思进取不是这样用的。”何诗意反手过来掐他手掌，“谢谢啊，徐老师，我就喜欢创新。”

掐完了扭头问褚曼曼，“曼曼，怎么了？坐下都没吭声，是不是老郑惹你不快了。咱们四个好久没打球了，改天一起打球去。”

徐隽放下筷子抹抹嘴，问何诗意：“吃完了，你走不走？”

“不等曼曼了？”

“我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办公室，你慢慢等。下午下班一起走。”徐隽交代完也不等何诗意的答案就走了。

“诶，我今天...这人，急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她抱怨完，又提醒褚曼曼，“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褚曼曼抬头看看徐隽的背影，又看看何诗意，面无表情：“是没人抢。我也吃饱了，走吧。”

“你就饱了？减肥也不用吃这么少。你家老郑不总嫌你瘦吗。”

“能不提他吗？你不也没吃完。”

“闹别扭了？”

“没有。”

“肯定是老郑的问题。”何诗意一边走，一边数落着老郑莫须有的罪名。褚曼曼始终一言不语。

诗意感觉有点冷场，摸摸鼻子:“那什么，我回办公室改方案啊，有空咱四个一块打球去啊。拜拜。”

*

引得徐隽在会议上发了脾气的卫川大学项目由何诗意负责前期商务衔接。

帝都教育资源丰富，大学众多，卫川人不愿意出远门求学的一般都会选择帝都的大学。卫川并没有像样的高规格的大学，还不如人家帝都某某分校有号召力。于是市上将几所有点历史、规模尚可的学校合并成一所综合性大学，改名卫川大学。从2010年初开始兴建，期间搬迁合并改革等等，直到今年才算初步完成。学校新成立，今天建体育场明天建图书馆，还要完善设施，有需求就市场，卫川大学也吸引的众多大大小小的供应商如蚁附膻。

提起这个项目，何诗意头疼的很。方案改了三稿了，学校的任姓校长还是没给过一句首肯的话。每次送过去，都被不够专业没亮点之类的答复打发掉。她的自信心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实在是摸不到老头的脉，不知道他要什么样的效果。今天下上午把第四稿发过去，还是一样的答复，于是下午硬着头皮，亲自过来拜访老任头。可是校长忙得很，等着的访客走廊都排满了，何诗意继续耐着性子等，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跟他讨教一番。

临下班前，校长办公室门开了，老任头亲自送一位客人出门。诗意赶紧走上前，趁人家没关门前堵了过去:“任校长，您好。我是直云的何工，您方便吗？耽误您一会，跟您把设计稿的问题沟通下。”

老任头被堵在门口，当着客人面又不好发作，脸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何诗意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当自己瞎了。

客人看看一女当关的何诗意，对老任头说：“告辞，您不用送了。”何诗意忙对着高高大大的男人投去感激的一笑，轻点头客套一声您好。转头又把一张笑成花的脸对着老任头，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

老任头只好对着年轻人挥挥手:“应总，再见。”意犹未尽般目送人家直到拐弯看不见了才收回眼光，对着何诗意，扮上包公脸:“直云的那个谁？进来说。”

“小何。您好，任校长。”何诗意立刻接上他的话，尾随他走进去。

她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办公室，不算大，较整洁，整体原木颜色，一个二元商店的打火机和烟灰缸，里面已经积了许多烟屁股，没看到电脑，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资料。

何诗意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直述来意：“任校长，您好。”今天说了这么多言不由衷的您好，可我一点也不好，何诗意内心哭泣，“我们公司送过来的方案都被否决了，非常抱歉也很惭愧。我想您肯定也希望我们能做出更好的设计，那么我需要您详细沟通下，哪些地方您觉得不好，我们回去再调整，直到您满意为止。”

老任头把办公椅转过来，对着何诗意，毫不客气的批评：“你们不是专业的吗，问我哪不好。你们没有其他设计师吗，实在不行就换人试试。”

“贵单位的设计方案，我们用了公司最好的设计团队，每次综合所有部门一起开会，力求兼顾方方面面。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跟您之前沟通的比较少，没能全方面的了解学校的需求......”

老任头不耐的打断她，“那就多过来实地看看，争取早点做出方案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估计是司机，让对方去学校东门口等他。

何诗意看他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立刻有眼力价的起身：“好的，那我们再多看多动脑，把方案再完善下。回头再跟您联系。”

她能感觉到老任头明显的疏离和敷衍。

从行政楼出来，慢悠悠的向停车的地方溜达。一边分析着老任头的态度，一边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心里大概有了计较。自己的车子旁边停了一辆suv，车旁依着一个男人也在讲电话，是那个老任头十分礼遇的年轻人。

她对着他抬抬嘴角算打个招呼，对方看到她，将电话拿开几厘米，也回她一个微笑。何诗意微微点头走到自己的车前上车离开。

应冕挑挑英俊的眉，再次目送她的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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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冕：你是不是瞎，看不见一枚盛世美颜帅帅的靠着一辆suv？

何诗意：不瞎。我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