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学，第一晚的晚自习，英语老师就抱来试卷，期末考的试卷是学校自己出的，早在放假前，都改好、讲评完毕了。今晚发的试卷，是市里的联考。

卓珊珊拿到试卷，看了一下，然后皱着眉，问，“小靖，这个怎么改呀？”

又是改错题。改错因为初中时候没有，卓珊珊特别害怕，所以老在做改错，可以越怕越错，越错越怕，十分的改错，老是只能拿到五六分。

云靖看了一眼，道：“我这道题也没对。”

英语老师听到下面的议论声，“自己拿到试卷之后好好看一下，这虽然不是正式的期末考，也是一套好的试卷，你们考得都不太理想，上130分的人都没有。下个月的月考，要是再是这样的成绩，我看你们班的排名肯定很不好看。”

每一次月考、段考、期考，每个年级的排名都会张贴在公告栏上，无论是高三还是高一高二，老师和学生都对排名重视得不得了。就算不是在一中，一样逃不掉由考试、排名所带来的压力，这压力，真的就像空气里的小尘埃，每天漂浮在阳光下，不起眼，却时时能惹得鼻子敏感的人喷嚏连连。云靖并非对成绩有过多期望之人，原也不在乎什么排名，但诸位老师念叨了一个学期，日子久了，倒也开始重视起来，什么所谓的班级集体荣誉感，也是日益增强。

英语老师这样说，云靖看着自己128分的成绩，心里暗自叹息。

wehopeyou’llteachusalotmanysongsinthefuture。她把many改成of，但答案是把many改为more，比较级中alot或者much后接比较级都是为了加强比较的程度。云靖低着头，这道题错得，不高级。

幸好英语老师没再说什么，大家继续安静的晚自习。云靖看着新发下来的书，翻了翻，压力更大了。数学、物理、化学，单是一门都足够压死她，可是三门都要学，都必须好好学，不然这个学期的成绩，就会很惨。

她多希望，现在是高二，这样就可以不用把物理和化学当一回事了！

时间呀，若你是人，你会嘲笑我吧。

开学第一周的周三下午，进行奖学金颁奖仪式，对上一学期每个年级的总分前十五名、单科前五名进行表彰奖励。此外，还有高二的奖学金获得者发言。高一的学生太嫩了，高三的学生太忙，所以高二学生的承包了。这是实验高中的传统。

通常来说，这样的仪式就是领导讲一堆的废话，还有一群高分的学生站上台去，受台下的同学瞻仰几秒，刺激一下某些同学的向学之心或者好胜心。站在台下的同学基本上都在开小差，听得心不在焉的，云靖也是，头低低的，看着脚下的蚂蚁，慢慢爬过，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害怕，这么多人站着呢。

直到听到主持的老师说，“下面是高二理科班奖学金获奖者名单，高二1班，苏正浩、郑云杰、蒋常新，冯程云……”她才把头抬起来，看向台上，苏正浩和蒋常新等十人走到台中间，接过校领导颁发的证书。

苏正浩微笑着，云靖个子高，都站在后排，隔着人群，她看得有些模糊，只知道，这二月末的天气，这样的笑容，让她觉得阴沉沉的天空都明朗了。

他是个该被众人瞩目的谦谦君子，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有这样一瞬间，云靖觉得，自己没能拿到奖学金，是一种遗憾。

颁完奖，主持老师说，“下面有请奖学金获得者代表发言，欢迎高二一班苏正浩同学发言。”

苏正浩再次走上台，这一次，他手上拿着一张稿纸，可他从开始发言，就没有看过一眼。云靖不禁在心里想，都不看，为何还要拿上去呢？

旁边有女生开始小声地议论。“苏正浩好帅呀！”

“对呀！他应该有180吧！好高！”

“他们三个就他最好人了！你拿题目去问他，就算他不认识你，他也会为你解答的。”

“是么？那我也要拿物理题去问他了！”

云靖不知怎的，很想和她们一起讨论。她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可是，她又不想和她们一起讨论，他给她的感觉，说不出来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是在南方长大，但普通话很标准，因为是代表发言，是演讲的调子，和往日在校园广播中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就这样吧，安静地听他讲，云靖静静地听着。

风吹过，带着南方冬天特有的湿冷，树叶摇动着，有一两片叶子掉落，树梢上有几只灰色的鸟，跳来跳去。

苏正浩的演讲完毕，掌声如雷。

云靖本不愿伸出手，但还是随大家一起，轻轻鼓起掌。冰凉的手指打到一起，有点疼。

解散的时候，卓珊珊从队伍前排快速闪到后排找到云靖。

“小靖！走，去小卖部！”

云靖并没有什么想吃的，没有食欲。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卓珊珊拉住她不放，“那就陪我去好啦！刚刚正浩学长太牛了！简直快要崇拜死他了！哎！小靖，我们叫学长请客好不好？”

云靖微微叹道，“你是不是只记得花痴了？校长刚刚说了，发现奖学金有用于请客现象的话，就要全数收回。”

卓珊珊：“有吗？好像有，哈哈。”

云靖：“当然有。而且我们跟他又不熟……”

“跟谁不熟？”

何梓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云靖和卓珊珊猛地回头，看到何梓阳、蒋常新、苏正浩三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卓珊珊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学长好！正浩学长，你好厉害啊！又是理科第一！”

苏正浩笑着说，“谢谢！”

云靖不敢看他。

他们有听到她们之前是在议论苏正浩的奖学金么？要是听到了，那就太尴尬了！

蒋常新问：“你们要去小卖部么？一起吧！”

云靖轻轻捏了一下卓珊珊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去，可是卓珊珊却压根不理会，“对呀！我们要去买冰淇淋！”

苏正浩疑惑道：“这天还没热呢，吃冰淇淋好么？”

云靖立马接话，“对啊！吃冰淇淋不好！我们不买了，珊珊！我们回教室吧！”

卓珊珊拂开云靖的手，“哎呀！不吃冰淇淋可以吃别的嘛！学长是吧？”

何梓阳笑道：“对！吃别的。走吧！”

说完，三人加上卓珊珊就开始迈步向小卖部走去，云靖自己一个人愣了一下，但想了想，如果不去，有点不太“识相”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卓珊珊属于典型的自来熟，和三人聊得很是融洽，这让一路不说话的云靖倒是自在许多。

到了小卖部，卓珊珊还是盯着冰箱看。“小靖，我很想吃啊！怎么办？”

云靖除了无奈地瞪着她，还能做什么。蒋常新拿着一瓶可口可乐走到她们跟前，笑着说，“你想吃就买。正浩是家里医生太多，自己都快成医生了，这个不许吃，那个也不许吃。我买可乐，他都要说上几句。”

卓珊珊笑得眼睛都快不见了，“那我就拿了！”说完快速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蒙牛的香雪杯。

“你吃了闹肚子，可别让我陪你去医务室。”云靖的威胁，无奈又无力。卓珊珊吐了吐舌头，转身去付钱了。

云靖扫了一圈，都没有什么想吃的，最后拿了一支阿尔卑斯橙子味的棒棒糖走到结账的地方。她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刚要放到刷卡机上时，苏正浩走到了柜台前，“一起刷吧。”说着把自己的卡放到了刷卡机上。

“不用不用！”云靖赶忙摆手，对着收银阿姨说，“分开吧。”

阿姨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到底一起还是分开？”

“一起。”

“分开。”

两人同时说出。

苏正浩看向云靖，云靖却把刷卡机上苏正浩的校园卡拿了下来，把自己的卡放了上去，“阿姨，先刷我的。”

二人结完账，走出小卖部的大门，其他三个人在外面边走边吃等他们。

云靖解释道：“要是被别人知道你用奖学金请客，会被收回的，还可能被处分。”

苏正浩恍然大悟，有些哭笑不得。“奖学金要下个星期才能拿到，我们现在拿到的都是空的信封。就这一根棒棒糖也叫请客？我也太寒酸了吧！”

云靖抓着棒棒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话。好像刚才的举动，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我又没有拿过实验高中的奖学金，怎么知道是空的信封？在我看来，一根棒棒糖也是请客啊。

何梓阳：“你们怎么那么慢啊！走啦！回教室了。”

云靖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卓珊珊旁边，“你慢点吃！太凉了，太着急吃胃会受不了的！”

卓珊珊支支吾吾点头，但动勺子的速度依旧没减。五个人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们班男生和你们班的来场篮球赛！”

云靖一头雾水，“怎么就说到篮球赛了？”

何梓阳：“等你们的时候说的。”

蒋常新：“那你们班的男生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卓珊珊立马就不乐意了，“那可不一定，到时候看看咯！”

云靖笑了，卓珊珊实在是太天真了。高一一班的男生，在入学时全年级篮球联赛中，连半决赛都没进，而人家高二一班的男生，可是高二年纪联赛的冠军。

到了高一一班前边，卓珊珊和云靖和他们三人挥手说再见。回到班里，云靖回到桌位坐下，可卓珊珊立马凑到体育委员肖恒远那去了。

“恒远！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肖恒远看着卓珊珊一脸奇怪的笑容，似乎不是什么好事，立马警觉起来。“又要我帮你搬什么东西么？”

“不是！是高二一班的男生要和我们班的男生打篮球赛！是不是超开心？！”

肖恒远瞪大眼睛，“什么？！”说着就愣愣地站了起来。

“你赶紧组织一下篮球队，下战书的时候，我也要去！”卓珊珊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把旁边的同学都逗乐了。

“珊珊，你这个样子太搞笑了！”

“打土豪，分田地咯！”

肖恒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下战书呀？”卓珊珊点了点头。肖恒远一下松了一口气，慢慢坐下。

下战书就是约比赛，一般情况下，不能不接。高一一班的篮球是什么水平，全年级甚至全校都知道。上个学期被下了两次战书，他们硬着头皮去应战，结果呢？都输得惨不忍睹。现在一听到“下战书”、“篮球比赛”，他们就直哆嗦。

肖恒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卓珊珊，“你这人，知不知道高二一班是年级冠军啊！瞎嚷嚷什么！你看看人家云靖，安安静静学习多好，你作为学习委员的同桌，不应该向她学习么？”

肖恒远看着坐在座位上认真解题的云靖，越看越顺眼，虽然这学习委员平常对自己很是冷淡，但至少没给自己添乱，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卓珊珊，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啊！

卓珊珊：“小靖是小靖，我是我！我这叫什么，鼓励大家多运动运动嘛！”

旁边的女生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我看，你就是想看帅哥打篮球而已！”

另一个女生再补上一句，“你干嘛不直接让莫昀他们班和高二一班打？他们可是高一联赛的冠军啊！”

肖恒远：“就是就是！和我们打，高二一班胜之不武。”班主任刘武对班上的学生从来都不要求学习成绩年级排名多靠前，只要态度端正努力勤奋就行，对体育成绩更是不在乎。刘武老师有一句经典名言：“人家三大步上篮，你就让开，别摔着自己。”一群在篮球领域毫无建树的男生加上一个这样的班主任，高一一班的篮球成绩就是整个高一近乎垫底的存在。上个学期校园文化艺术节期间的校运会，班上的李晓宇同学跑得飞快，拿了女子200米和女子400米的冠军，这让全班同学都感叹，幸好校运会不比篮球。

卓珊珊突然反应过来，“啊！可以让莫昀和他们打！”卓珊珊对莫昀的心思，都快全校皆知了。

肖恒远立马顺着她说，“是啊！莫昀打得这么好，他们班说不定真能赢高二一班呢！”

云靖：“珊珊，你数学作业写完了么？英语作文今晚课代表也要收的，你写完没有？”

“还没……不过快了，我马上写，马上写。”边说边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拿出作业和笔，开始赶工。

“你快点吧！但别犯低级错误了，不然英语老师肯定又要批你了。”

“知道啦！这次不会了。”

云靖就不再吵她，自己拿起物理练习册开始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