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杀人

严立冬把女儿送到丁木兰医生那儿后，时间是凌晨1点左右，他打出租车去了“文化衫”住的安置房小区附近，下了车又步行至5单元101室，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早已在心里做好了盘算。

用钥匙打开门，严立冬先进厨房抄起了一把菜刀，然后下到地下室，但让严立冬傻眼的是锁“文化衫”的房间门敞开着，里边早已没有了那“文化衫”的踪影，气得严立冬全身发抖，一使劲将菜刀砍在了一旁的门框上。

“怎么会跑了呢？镣铐的钥匙在我手上，他怎么能跑呢？难道他身上有两串钥匙？”严立冬一边自责一边寻思着，仔细一看，原来镣铐是从墙体上的膨胀螺栓处被破坏的，锤子还扔在地上，“哎！都怪我刚才一时疏忽，怎么忘了把锤子带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怕你报警不成？”严立冬虽然愤怒，但思路依然清晰，“先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再说。”

上到一楼，严立冬大大方方打开灯，在各处翻找，不一会儿在卧室书桌抽屉里找到了5本房产证，房产证业主姓名栏均写着“姚德财”，“看来这狗日的真的得了财，拆迁安置给了他5套房，这狗日的！”严立冬愤愤不平着，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他此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最要紧的是找到姚德财的藏身之所。看这几本房产证，这5单元101，102、103、104、105室全部属于姚德财，“他会不会就藏在这几套房子里呢？”这么想着，严立冬走到户外，上下一瞅，除了101客厅亮着灯，其它房子都是黑漆漆的，夜很深沉，黑得压抑！

严立冬回到厨房里，先找磨刀石磨起了菜刀，哗哗的磨刀声在夜半时分透着诡异阴森，用手指在刀锋上一摸，只觉吹发可断锋利无比，灯光下刀刃寒光闪闪，严立冬才满意，他用旧报纸裹好了菜刀别在腰里。然后找到打火机下到地下室，在几个房间里找易燃物点着，看见火苗冒了起来，严立冬才缓慢上楼关了灯和门，出了屋子。

严立冬上到对面楼房的天台，脱了外卖的马甲扔在一边，靠着栏杆从上往下瞧，那感觉就像是看戏。1楼先是冒出烟，继而窜出火舌来，巡夜的小区保安发现火情后赶紧打了119，消防警察没来时保安打算先行控制住火势，消防栓就在楼门口，那个保安找到喷水管笨手笨脚接好后，消防车拉着警笛风驰电掣已经赶到了现场，消防员几分钟就扑灭了大火，但101室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因为动静闹得太大，附近两栋楼的人都被惊醒了，好多住户纷纷起来看灭火。严立冬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从5单元下来的一个男人似乎情绪异常激动，一个人在那里捶胸顿足，嘴里可能还在叫骂着，但严立冬隔得远，听不见，他马上下了楼，在一楼楼梯拐角处他拔出菜刀，用一只手把头发划拉得蓬乱不堪，然后歪着头，红着眼、提着刀径直向姚德财走过去，混乱的现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疯子”。

严立冬到了姚德财跟前，张开嘴狂笑道：“哈哈！哈哈！终于抓住你了！让你跑！抓住你了！”

姚德财本来还沉浸在愤怒中，但突然觉得身旁有异样，他转过头来就见着了一个“瘟神”，这个“瘟神”一边狂笑一边举刀砍向自己，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姚德财本能举起胳膊抵挡，“咔嚓”，姚德财的左胳膊就被砍折了，“啊——”姚德财发出的惨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消防员和邻居都目睹了这一幕极其血腥的画面，都惊呆了！没有人下意识做出反应，因为在一个人一生中目睹现场杀人的概率是极低的，他们看见严立冬第二刀砍向了姚德财的后背，姚德财已经倒在血泊中，严立冬第三刀砍向脖颈，在刀刃深深嵌入脖子后，严立冬凑在姚德财的耳朵边冲他说了一句什么，当时姚德财因为极度恐惧眼睛睁得提溜圆，将死前的几秒杀他的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听完之后眼睛就闭上了，大概是知道自己死得不冤。严立冬脸上被溅满血污，他的那种夸张的笑极其惊悚，围观火灾的邻居大多已经被吓傻了，有几个女性连声尖叫，拔腿往家跑，实在不敢再看下去，而此时正在收拾喷水管的一个消防员终于醒过了神，他被刺鼻的血腥味惊到，之前现场只有一些建筑材料烧焦的味道，而新鲜的从人体散发出的血腥味加上恐怖的场景绝对是这消防员一辈子的梦魇，他出于本能的自保反应迅速展开手里的消防水带，打开龙头，将水柱对准了严立冬。

严立冬被高压水龙头冲倒在地，菜刀也丢在了一边，其他几个消防员见机一拥而上将其捆绑了起来，严立冬对他们视若无睹，满脸兴奋满嘴疯话，自己与自己对话玩得不亦乐乎：“别跑！”“我没跑！”“我来杀你了！”“你来杀我呀！”“我来杀了！”“哈哈！你追不上我……”

捆绑严立冬的消防员直摇头：“这是个疯子！自己杀了人恐怕都不知道，这么晚了这疯子怎么窜出来的？”

“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刚才打了110，他们马上来人。”

“哇——”

……

消防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也有人现场就呕吐起来，而严立冬继续着他的疯癫表演，之后他被赶来的派出所警察接管。

围观群众里边一直有人拿着手机在拍摄视频，先前是拍消防员灭火，之后用颤抖的手拍摄下严立冬杀人的全过程，这些视频当晚就被发到了社交网络上，因为是深夜，灯光昏暗，拍摄者距离又比较远，所以视频并不理想，尽管如此并不妨碍视频的热播，第二天中午此条视频在吴城人尽皆知，不断有新的拍摄者去事发地采录目击者见闻进行传播，有胜利新村的邻居一早认出了邻居严立冬，在社交网站转发视频时就曝光了严立冬的私人信息，“杀人者住在胜利新村，女儿失踪后就疯了，一直在街上晃荡，过去没见他有暴力倾向，不知道死者是不是激怒了他……”

万风也是看手机才知道了严立冬的下落，当他看到严立冬砍人的镜头时，神情冷峻，“他真是疯了，正常人很难这么狂笑着杀人，他在那个被害人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旁边的丁木兰则是将视频连放了三遍，看完之后才说道：“猜不到他说了什么，精神失常了要说的也是疯话，警察今天一定会找我，看来我得去加班，严子萱起床后，你给她弄点好吃的，照顾好她，多陪她聊聊天，不要谈她的经历，除非她想跟你谈，另外，最好不要给她讲严立冬杀人的事情，要讲的话等局势明朗后再讲。”

“嗯！放心！这个我懂。”

果然，话音刚落，丁木兰的手机就响了，她被请去市公安局配合调查。

全城轰动的杀人案给警方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当天傍晚，吴城市公安局在他们的官网上发布消息称，正对嫌疑人严某冬进行精神鉴定，案件正在调查中。

吴城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由吴城中院、检察院和公安、司法、卫生局的领导以及专家组成，具体鉴定工作其实是由技术鉴定组来完成，鉴定组成员聘请业内专业人士兼职担任，因为在吴城这样的小地方，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业务不多，不可能花钱养几个专家，丁木兰被聘请担任鉴定组的组长，而所谓鉴定组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已经退休的九院医生。

根据精神疾病司法鉴定规定，严立冬被送往专门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吴城九院进行住院检查和鉴定，丁木兰在呈送了严立冬的病历资料后向鉴定委员会申请回避，理由为“她丁木兰是严立冬的主治医师”。委员会批准了申请，之后由那个退休医生主导鉴定工作。

过了一周，鉴定委员会的报告终于完成，报告里边有严立冬和他的家庭情况介绍，案件的有关材料（经调查严立冬与被害者姚德财素不相识，无利益冲突，无行凶动机），严立冬曾服刑监狱提供的有关材料（严立冬服刑期间就有精神不正常表现），严立冬的就医记录和医院检查结果，还有公安局刑警施无畏、胜利新村邻居和居委会工作人员、案发当晚现场的消防员对严立冬精神状态的证言。报告非常详实有理有据得出结论：“被鉴定人严立冬实施危害行为时，经鉴定患有精神疾病，由于严重的精神活动障碍，致使不能辨认不能控制自己行为，为无刑事责任能力。”

吴城市公安局及时将严立冬的鉴定报告结果对外进行了发布，完全在人们意料之中，在专业鉴定报告没有出来之前，普通老百姓早就自己鉴定完毕，“那样的人不是疯子，谁是疯子？”

姚德财的房子被烧，人又被疯子当众砍死，对于这种案件，街谈巷议是难免的。疯子的世界常人不懂，所以不关心，人们相反对受害者姚德财格外感兴趣，也就是对严立冬进行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这一周里，坊间对姚德财也进行了一次“鉴定”。这个鉴定是多维度的，在吴城本地论坛，社交媒体上热帖不断。比如财产：姚德财本来住在老街区，有三间小破房，冬日漏风夏日漏雨，有一个患脑瘫的儿子，他本人身无长技靠在门诊部做夜班保安糊口，父子相依为命，不想遇着拆迁，姚德财的破房子因为地皮值钱一下子换回5套安置房，姚德财脱掉保安服变身包租公脱贫致富，关于这一点，不少人的评价是“人不能发横财！”“暴富折寿！”比如德行：姚德财自从有钱后，就开始变得六亲不认，以前的穷亲戚再无来往，对于他的房西租客们也是极不友善，每年涨一次房租，而且总是骚扰年轻女租客，在附近中介圈里臭名远扬。再比如亲情：没钱时还知道照顾脑瘫儿子，舐犊情深，有钱了却视儿子为累赘，直接将儿子送到一个廉价的民办托管机构，一年难得去看望一次。

在有关姚德财的网络热帖中，点击量最高的一个帖子名字叫做“我知道严立冬在姚德财耳边说了什么！”

严立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