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你越来越不长进了，连一个区区丞相府的笨小姐都无可奈何了吗？”祭南的话乍一听起来像是玩笑，而莫奈的耳中却别是一番寒意。

“属下该死，办事不当难辞其咎，愿凭阁主处置！”莫奈一脸恭敬的对着祭南弯腰屈膝，祭南要他生便生，祭南要他死，他也绝无二话！

“罢了、罢了、你就暂且呆在苏红颜身边吧！夜无痕那老小子似乎和她颇具渊源，我想看看他到底存得时哪份心思！”祭南淡淡的回应道，他打消了莫奈的不安，又同时给莫奈下了命令。

“那苏丞相那边？”莫奈有点担心苏丞相的异动，现在朝中局势尚不稳定，而苏丞相的位置可谓是：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这你倒不必担心，那老家伙还没有愚蠢到现在就选择向谁靠拢，毕竟他还要顾虑的有太多太多。反倒是你要多注意苏沐晟那家伙，他最近被君赫黎的人盯上了，那么他肯定有过人之处，还有就是他和苏红颜的关系，似乎不止是姐弟那么简单呢？哈哈！哈”祭南笑的肩膀耸动，但是声音却并没有让人感到慎人，还是那种淡乎可止的感觉，却又让人不容忽视。

衣裾飘然离开，笛声悠悠转低，树林依然是森然可惧，连老鸦都无力再扯着嗓子嘶吼，夜凉如水，冷风袭袭，莫奈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回苏府。他的脚步很慢，轻轻踏着细碎的月光，却不失沉稳。

10年了，莫家一门的血案整整沉寂了10年，135口人命在一夜之间血溅门庭。10岁的他亲眼看见无情的刀剑，刀刀见血，父亲死不瞑目的仰头望天，母亲的血像是喷射的涌泉，还有年幼的妹妹小小的身躯被碾的血肉模糊，他躲在密道的暗格内，吓得瑟瑟直抖，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的好奇移动了父亲书房锑金烛台，然后转进密道去寻宝，他一定也会成为莫家的第136个冤魂。那些闯进书房的人他一个都没有看清楚，他只知道眼前的一丝缝隙是漫天的血雾，呼吸急促的快要停止，长大的嘴巴不能发出一丝的声音，那种痛到麻痹，却又始终在身体里面抽搐的感觉一直延续至今。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从密道颤颤巍巍的走出时，已是另一番景象了，所有熟悉的人仿佛顷刻间就横躺门庭院落，血水微微的凝结，他每踏出一步就沾满了黏达达的血丝，黑布白底的高靴，变得紫红发乌。想伸手去触及他们的鼻孔，却发现已认不清楚谁是谁，他们的面目全非狰狞的像是要把自己一口吞掉。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如此的胆怯，只能抱着头不停的跟自己催眠，这是梦，这一切都是梦。等醒过来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那样，自己依旧是莫家的大少爷，依然可以和妹妹在院子的石榴树下捉迷藏，依旧可以在母亲的温言细语下躲过父亲的责罚。然而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祭南站在自己的身旁。

那时候的祭南和如今几乎没有任何模样的变化，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他一身白衣，风扬飘逸，银丝暗纹的锦布白靴站在自己的身旁，手中笛子被他的手指叩的发出清泠的声响。自己抬起头一脸迷惘的望向他，他只是满眼的惆怅，淡淡的说道：“刻意不如偶遇，既然让我碰上这档子事，那么你便随我吧！”

祭南牵着莫奈小小的手掌，带他走过污迹，带他离开莫家，他回头看见的是院落的那两棵石榴树开着红艳艳的花朵，树中间是他给妹妹架起的秋千，仿佛妹妹的嬉笑玩闹还响应在耳边，跨过门栏——转身，一切一切，一幕一幕，化为灰烟，昨日，今日，风云巨变。

只是记得那年的6月，血雾弥陀。祭南告诉自己，想要把这片血色掩埋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用仇家的鲜血把它们覆盖。然后祭南就领着自己开始了又一个10年。这10年里面，祭南把自己放进阎王阁的训练场，像是畜生一样的训，因为只有畜生才会有想活命就必须杀死对手的狠，绝，厉。所以那2年来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他只想着要活着用仇人的鲜血埋葬那些亡魂。最后，他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快走出阎王阁的人，而且是年纪最小的，那年他12岁。

祭南说：“你还只是个孩子，你若想过从前的生活，我可以给你！”

那时，他坚定的摇晃着头，满眼都是仇恨的光芒，对祭南说：“孩子的身份只是我伪装杀死敌人的武器！”

祭南笑了，他笑的很无奈，他拍了拍他的头说：“孩子的眼中是没有仇恨的，所以你的武器并不锋利！”

从那以后，他便懂了，真正的仇恨是不喜形于色，不怒目分明。真正的仇恨只能是一个人在深夜独处之时拿来舔尝的回忆。天明后，一切依旧。

祭南把他送到苏府，一呆就是8年，这8年里他为苏昶邶出生入死，取得了他极大的信任。这是祭南让他学习的课堂。所以他一直伪装的很好、很好。

当莫奈回到丞相府时，已是五更天了，他在苏红颜的清颜小筑外找了个石阶坐下，晨光渐渐转亮，心中无限的思绪像是千万根发丝拧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勒的心脏喘不过气。

小语清晨起床打理杂事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莫奈身子靠在墙壁上，假寐的画面，他眉头深深的锁紧，眉心陷得很深，晨露还沾在他浓密的黑睫上，刚毅的脸上苍白之色尽显，细看之下让人不禁心疼了起来。小语此刻有点怨苏红颜的大小姐脾气，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他们这些下人，要知道她的蛮缠胡闹，会害他们担惊受怕！莫护卫肯定是怕小姐又偷溜，所以才在门外守候了一夜！小语潜意思里把莫奈归为和自己是一种人。

小语轻轻的摇了摇莫奈，而莫奈猛的惊醒一手就扣在了小语的脖子上，等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才松了手劲说：“有什么事吗？”

小语吓得惊魂飞天，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莫护卫，我是想让你进屋去休息休息，夜里寒气重，你这样会生病的！”

莫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小语又忙说道：“你放心，我保证今天不会让小姐偷偷溜走，你尽管安心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