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急促的打断万贵妃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措，她勉强的笑了笑，“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贵妃娘娘，将一个不爱你的人强留在你的身边，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萧漪澜下意识的抚上腰间的七事，晶莹剔透的暖玉在摩挲间散发着温温的热度，暖玉下红色蝙蝠结红艳如血。“娘娘，我不想让他为难。”

“你这个孩子呵……”将她带入宫中是不是做错了呀？

朦胧间，似乎又见着那寺院里小小的她，灰衣布履，心智比一般九岁女孩还成熟上许多。小小年纪，像是看透了许多事。时值她刚刚失子，猛然见时总觉得这女孩眉宇间与她可怜的皇儿有几分相似。

“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时我问了你些什么吗？”

“你问我，为什么都会在寺院里。我说……”她一怔，缓缓答道。

万贵妃接了口，“是天意。从小你就是个认命的孩子，纵使天资聪颖也只愿韬光养晦不愿招摇。可是，孩子呵，情是要争的。我争了一辈子，将陛下留在我身边一辈子，现下想想心里也是甘甜的。”她长长地睫毛垂了下来，掩去满眼的落寞，“就算我现在走了，也是甘愿了。”

“娘娘……”

“我乏了，我好想睡一下。漪澜，你扶着我些，我忽然觉得好累呵。”

日暮西斜，金黄璀璨的光芒渐渐的洒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中，碎成了一地的金色。

萧漪澜垂眸，心中不忍，只是强笑道，“好，我扶着娘娘，娘娘好好的睡一觉，等醒来时，正好可以与陛下下棋喝喝茶。”

“是么？如果他来的话，你记得叫我呵。”

万贵妃阖上眼沉沉的睡去。萧漪澜环住她纤弱的身子，眼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娘娘的恩情，她一辈子也是还不清的。

也许，是该争一争的时刻了。

吩咐宫婢好生伺候，萧漪澜便从凤栖宫退了出去。

月色如水，清亮的光芒将琼楼玉宇镀上了一层银光，浅浅淡淡的色泽在忽明忽暗间闪烁跳跃。不急着回自己的寝宫，她反而顺着湖畔往前方走去。她要找一个人，而那里可以保证找得到他。

踏上水榭，月光愈发清灵可人，仿佛化在水中了。

水榭上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无与伦比的金色和他周身的气势无比的匹配，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般穿着似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我等了你十天。”只是陈述，平稳冷静的陈述。

“我知道。”她颌首，“所以我来这里找你。”

男子俊美的脸忽然有些狰狞。她总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在她的心中他一点不重要似的，仿佛他们之间不过一直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猛然上前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再过三日我就要成亲了！”

“所以。”她撇开脸，眼光落入起伏的水波中，月光在她的眼里也微微漾着。“太子，请你自重。”

“你！”朱祐樘气结。他用力挥了挥衣袖，蓦然转身背对着她，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过来！”该死的，他以为她会在乎，她会不顾一切的阻拦他。原来，在她心目中，他根本什么也不是！

“我……你知道陛下最近几日在忙些什么吗？”

“呵，原来在你心目我只是一个方便打听消息的耳目而已。”语气很暴狞，可是却掩不了他声音里的受伤。

萧漪澜伸手想触摸他的肩膀，手却只是动了一动便交握在一起抚着栏杆。

“贵妃娘娘最近身子不适，陛下有几日不去了。”他不懂呵，如果不是信任，不是情谊，她哪里会在他面前坦然啊。

“你就问这个？”

“是的。还请殿下相告。”

朱祐樘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这几日太常寺上奏，朱雀星象不稳，卦象显示此乃大明龙凤不谐之故，而万贵妃属偏凤，不仅于国运无补甚至动摇星象。”

“陛下居然会信这个？”她诧异的抬首。

“这我就不知了。只知此事乃是由太常寺新任少卿密奏，言之凿凿父皇怕是信了。”不知为何，父皇见着那清俊少卿时眼光灼亮，神色极其复杂，复杂的让他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而且那少卿的相貌……

“是吗？”沉吟片刻，萧漪澜心中忽生出一点疑窦。太常寺卿与贵妃娘娘向来交好，而他对这些鬼神向来也是嗤之以鼻……看来，得去太常寺一趟了才是。“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太子清修了，我告退了。”

深深的再看了他一眼，将满心的眷念不舍全部拾缀在心中最隐蔽的角落。这宫里，本来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啊。十年前年岁尚小，现在方是看的透了。

她转过身子，向着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真的一点不爱我？”背后蓦然传来怒吼，撕心裂肺的声音扯动了她心头好不容易才缝补好的伤口，鲜血淋淋，痛的她快要窒息了。

一滴透亮的光华，轻轻的，静静的，落在灰黑的土中，再也不复踪影。

“不爱。”

祐樘，不是我不爱，只是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你是太子，我只是顶着郡主之名的平凡女子。你该娶的，是配得上你身份的女子，你该爱的，是未来后宫里众多的女子，你该忘记的，是我而已。

祐樘，我要的爱情，你给不起。

太常寺新建不过数年，坐北朝南，正对长安城楼取其楼玄之意，寓意正大光明拜天而行。背后倚对大理寺及其他三寺，整个地形成“二”，以示天公地道以百姓为依。其色为暗黄带血，与其他四寺的正红色泽相差颇多，意在表其独一无二的圣神之位。

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

当萧漪澜款步走到太常寺正门时，望着正门上正玄的亘古以来的古色卦镜，不期然响起太常寺卿常常在她耳边抱怨的话语来，不由得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