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见夏葵与我合作愉快，笑得高深莫测，不知跟夏葵耳语了几句什么，夏葵不无担忧地看向我：“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你讨论了。”

我耸肩，将策划案细化，并发给邓峰，我说：“之前的策划案将网络社区定位成纯粹的网游，可依公司现在的财力、人力角度来看，是不太合适的，我觉得做成网页mmorpg类会比较好，浏览器端采用flash或flex开发的webgame，你觉得呢？”

邓峰笑了笑：“咱们倒是想一块儿了，做网游，服务器必须扩充，且不是一点半点，咱们现在的确不合适！”

我想了想：“我把我设计的方案发给你，你抽时间看一看，好吗？”

邓峰点头。我看看表，刚好到了下班时间。连忙回座位给邓峰发文案，短短几秒，他早已关机走人了。

在一个月前，我工作的那个地方，通常当我分配完任务，张丹等人都会自动加一会班，将会议内容详细分析，或者琢磨琢磨该如何将事情做好。公司文化和工作态度的巨大差异让我有些无法适应，我拍拍自己的额头，要自己尽量适应现在的一切。

下班时公交车上人很多，我站在过道里，随着公交车左右摇晃。公司离家很远，坐公交车需要1个半小时，中途还要倒车，无论早晚，肯定没座，且没有不挤的时候，我自我安慰：站着吧，就当减肥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小郭做好饭等我：“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我坐在床上：“怎么说呢，稍微好些，但问题仍然存在！”

小郭笑道：“要理解他们哦，方岚来的时候咱们多少也是排斥的，对不对？”

我点头：“我一直坚信，一切都会越变越好的！”

小郭给我盛了一碗饭：“高磊要是有你这种想法，就好了！”

我忽然想起今天太忙，都没来得及看高磊发给我的邮件，忙打开电脑，高磊在邮件中说：小轩，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要怕，能做到就尽力做到，做不到也不要太为难自己。

我有片刻失神，总觉得高磊似乎能够洞悉我的心情，每次都给我及时的鼓励和安慰，我甚至觉得高磊就在我身边。

我开始深刻地思念他。

小郭说：“你现在还算好的，瞧我，我也想走，可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词，叫‘中国化就成’，翻译成中国话就成‘穷忙族’或‘在职穷人’，专指拼命工作却得不到回报、看不到太多希望的人。我觉得我就是‘中国化就成’。”

我笑：“80%的人都是‘中国化就成’，不要因为你的普通而感到郁闷！”

不是有个二八法则吗？20%的人掌握着80%的财富，我们身为80%那部分，这是事实。

第二天下午，邓峰和夏葵将修改意见发给我，我将策划案重新修改后，将大家叫进办公室，详细讲解新方案。正说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来，看到我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直接走进宋总的办公室，我继续开会，夏葵和邓峰的脸上却出现一种“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宋总从办公室出来，笑说：“会议还要多久？”

我说：“很快！”

他道：“会议后你来办公室！”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说完，然后，我夹着记事本走进总经理办公室，那个女人也在，宋总介绍：“这是公司副总王瑾，这就是新来的总策划左小轩。”

我从不知道公司还有个王总，忙打招呼：“王总好！”

王瑾看了看我，却不理我，对宋总说：“你趁我请假，招她来是什么意思？我的策划能力不够吗？还是你要找人替代我？”

宋总答：“你不要多心--小轩，你先出去！”

听到王瑾的话已经够让我郁闷的了，这是明摆着不欢迎我。而宋总要我出来，是要继续做王瑾的思想工作。我的心情瞬间降到了极点。在之前单位，虽然也有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但并没有严重到明确表示敌对的地步，王瑾是副总，地位肯定比我高，若她一心不接受我，我是不是就要拍屁股走人？

我只觉得脸上的血一下褪尽了。勉强说了句：“好的，你们聊！”那声音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人。关门的时候听到宋总在说：“她有研发经验，多一个人商量，产品会更好！”

办公室里的员工们表面上像是在认真工作，实际上却在偷听，我不明白入职这么久，为何所有人都不曾向我提起还有王瑾的事情，更没有人告诉我旧策划案出自王瑾之手。而在她请假期间，我正大张旗鼓地修改着她的方案。

我回到座位，深感自己被大家作弄了。我给夏葵发信息：“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王总的事情？”

夏葵回：“有些事，我们这些下属哪有资格插嘴？”

想想也是，旧领导请假，新领导入职，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再说王瑾又是副总，似乎胜算更大一些，谁也不会挑这个节骨眼，把自己送到前面当炮灰。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疏忽，入职第一天看员工手册的时候，公司架构中明明有副总这一职位，其他人我都确认了，没看到副总，竟然也没问一下。

可是，宋总为什么也只字不提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理出一条思路：我一直觉得夏葵是个难以应付的刺头，却不知自己认错了对手。而王瑾--从这人的胸襟和态度，我明白宋总招我来还有另一层目的，那就是与王瑾抗衡。

王瑾身为副总，又是这种性格，肯定让宋总反感，可又因为众多原因，不能够除掉她，因而叫我来，让我做这门轰掉王瑾的大炮，成功了，宋总便除掉了心腹大患，失败了，至少也动摇了王瑾的根本。

而我，是否牺牲，根本无所谓。

我一直以为宋总看重的是我的能力和我的经验，却没想到我的身份不过是枚炸弹。

有些人招进来是用来做事的，有些人招进来是用来刺激大家进步的，有些人招进来是做炸弹的，我环顾四周，从大家的表情中我不难看出，所有人早都明确这一点了。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在看猴戏。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五味混杂。不是你想好好工作、想要做事，就能做成的，关键要看人家是否也真心希望你做事。

王瑾从办公室出来：“研发部全都进会议室来！”

我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王瑾开口道：“我请假期间，各项工作都做到什么程度了，汇报一下！”

夏葵低声说：“没有什么进展，近期我们一直在修改方案！”

她边说边看向我，我忙站起来：“很抱歉，擅自修改了您的方案！”

王瑾抬抬下巴，却不理我：“你们大家觉得左小轩的方案如何？”

这方案是与夏葵和邓峰共同制作的，过程中也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表示自己认可新方案。我渐渐明白，王瑾的地位不可动摇，大家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为了我这个新领导，而得罪她。难堪和失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瑾见大家不说话，发表总结：“既然如此，就按照原计划做吧，散会！”

我找到宋总：“您打算如何处理我与王瑾的关系？”

宋总揉揉太阳穴：“王瑾这个人吧，有时会固执一些，毕竟你刚来，凡事多问问她吧！”

意思就是要我服软。我不禁冷笑了一下，从他的办公室退了出来，楚妍瞧我一脸郁闷，笑说：“小轩，你别气馁，你是有能力的，大家都知道！”

我看向楚妍，她与周燕有点像，绝不会无缘无故安慰谁，一旦安慰了，你就急需提高警惕。我明白楚妍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我打起精神，与王瑾奋战到底。

我的确不想就这样认输，可我找不到那样做的意义。

回到家，小郭正在洗衣服，见我进来，笑说：“今天如何，niceday？”

我摇头：“no，简直糟糕透了！”

我将一切说给小郭，小郭道：“当初杨总将方岚招进来，是不是也另有所图？”

我躺下：“或许吧，我现在觉得很失落，我想离开那儿！”

小郭将衣服拧干：“刚开始上班，遇到挫折很正常，落荒而逃可不是你的性格，要是实在难受，明天就请个假，正好趁机考虑清楚！”

我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给高磊写邮件，我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他，我说：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你若看到我的邮件，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很想你！

然后我打电话给宋总请假，我想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职业规划，也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价值观。一夜睡得深沉，本以为会睡到日上三竿，却被每天的闹铃吵醒，5点半，我关了闹铃，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于是起来，穿好运动服出去跑步。

早晨的空气很好，好多老人在小区里遛弯，我绕着街道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满头大汗地回来，临近楼道，身后一个声音在喊：“小轩！”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那声音又说：“小轩！”

我转身，看到高磊站在早晨的阳光里，温柔地笑着，眼里满是深情，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4个月，我们有4个月没见，现在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倒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一切只是幻想。

他缓缓走过来，捧住我的脸，然后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咚咚咚的心跳，温热的鼻息，宽厚的胸膛，我愣了好半天，才伸手抱住他，抱着抱着又觉得他狠心，竟然这么久才回来，伸手狠狠地在他背上打了两下，打完了又觉得舍不得，遂将他抱得更紧。

公园长凳上，我靠在高磊怀里，听他诉说这几个月的经历，他说：“小轩，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实我早就回来了，我只在西藏呆了两个星期！”

我抬起头，高磊用下巴蹭我的额头：“在西藏的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想要实现梦想，我必须自己干，而不是给别人打工！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筹备开公司的事情，儿童教育网络社区，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所以，跟我爸要资金，注册、装修！”

难怪高磊的每封邮件都显得那么及时，都能给予我恰到好处的安慰，我搬过他的脸：“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高磊微笑：“如果我说了，你一定会骂我大男子主义！我希望我能给你稳定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搬东西、刷墙壁、搞装修！”

我掐了他一下：“你似乎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不在乎跟你吃苦，反而在意你最辛苦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

高磊将我抱紧了一些，我道：“四个月了，你的进展如何？肯来找我，是不是都进入正轨了？”

高磊摇头：“还没有，我看到了你的邮件。”

那些烦心事袭上我的心头，我闭上眼睛，躺在高磊的腿上：“那些事真让我沮丧！”

高磊抚摸着我的额头：“我真想说‘那你就别工作了，回来我养你’，可我现在还没有那样的能力，而你又不是安于家室的人。”

我睁开眼睛，高磊的脸近在咫尺：“你觉得我该留在那里吗？”

高磊握住我的手：“留下来跟那个副总争吗？有什么意义？你和我一样，工作不是为了争权，而是为了真正做点事！”

我窝在高磊怀里，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了解我：“可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高磊试探地问：“要不要来帮我？我现在很需要你，好些事情，你比我看得透彻！”

我有一瞬间动心，可转念又一想，之后的问题会很多很多，帮高磊，我对工作会有更多的情感投入，可我们现在只是男女朋友，谁知道将来会怎样？我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在同一家公司共事，难免会有争执，我们都太有想法，也太固执，万一意见不合，早晚会伤了感情。更何况，成为私企老板的他，早晚有一天会厌倦有人在一旁指指点点束手束脚的生活，届时，我失去的恐怕不只是工作，还有感情。

我说：“我很想帮你，可我有太多顾虑！”

高磊笑：“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不管怎样，你开心就好！”

我坐起来：“开心就好？既然不开心，我也没必要留下了！反正我现在还在试用期，跟宋总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高磊拍拍我：“要不要去我的公司看看？虽然小了点，不过，还不错哦！”

我扑哧一笑，与他手挽手一起去坐公交车。新公司坐落在一栋居民楼里，乍一看有些当年1107的意味，但是更大一些，环境也还不错，大厅里有十几个机位，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谢强转过身来：“嫂子，好久不见！”

吕程和陈哲也在，高磊笑：“我把他们都叫了过来！”

此外还有一些新面孔，大概是新招来的人。我拍拍高磊的胸膛：“还不错嘛！公司叫什么名字？”

高磊答：“乐之，乐之科技！”

6.前路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