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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不眠夜》第2章 痴情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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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有多早上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陈国坚带一批人,凶神恶煞的找上门问他要女儿。四儿子苗添望跟陈宝珍谈恋爱,不是前天回家说要结婚,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蒙在鼓里。他把床腾给儿子休息,自己用两条板凳搭了个铺,垫上一张席子又破又旧,没有枕头,躺下去摇摇晃晃的,一眯眼,脑子里全是陈国坚的影子,一夜都没有睡好。

“快把女儿还给我!不然对你不客气。”陈国坚怒气冲天,口水四溅。

他十分害怕,慌忙往屋里跑去,帽掉了,鞋丢了。

陈国坚带人追上,使劲拍打门板。苗有多用肩膀死死顶住两扇门,一刻也不敢放松。门禁不住折腾,像一个病重的老头子抖擞着。他赶紧拽门栓,用力顶住。可一点都不管用,门栓断裂,一只粗大的毛爪子伸进来掐他的脖子。他惊叫一声,醒了。

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窗外,阳光明媚,渔民忙忙碌碌。他披件衣服就出去了。

儿子苗添望和陈宝珍在面粉厂认识,听说没谈多久就热恋上了。陈国坚非常爱面子,认为女儿应该许配一个像样的人家,而不是像苗添望这种穷得连书都读不上的子弟。然而,陈宝珍为了和苗添望在一起,与父母断绝了关系。人家一个乡长的女儿肯为儿子牺牲一切,本来他感动还来不及。可是,怕惹上麻烦,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那天,大儿子苗添财、二儿子苗添裕(老三苗添胜从小过继给堂哥苗守常在广州居住)、二媳妇戴春容和老伴李新连,还有二弟苗有禾一家四口都在场。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惊讶于一个自小患有腿疾的孩子不好好挣钱,怎么跑去跟人家谈起恋爱来。

如果李新连不拍板,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李新连说:“老四老大不小了,竟然他们自由恋爱,两情相悦,就把婚事办了吧!”

苗有多搞不懂,一向视四子如他出的李新连怎么会一反常态,对老四这么好了?想当初,老四才七八岁,就遭到她打骂喝斥。她常常逼他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活:挑水、种菜、打渔、洗衣、煮饭……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长工。就有一次,因为过节,市集上鱼卖得比药“俏”。苗有多来个了全家总动员,带领一家老小起早贪黑打鱼。李新连将一担百来斤的担子放在苗添望的肩上,要他送到市集去卖。苗添望人小体弱,没走两步就踩翻鹅卵石,连人带筐摔到了十米高的堤下。

背摔伤了,留下一条五寸长的伤痕。“左脚严重性骨折”使苗有多四出求医,花了许多钱,诊治近三个月,未能治好那条腿。这一跤不只摔瘸了苗添望,同时还摔伤了他和李新连的母子之情。母子俩从此相见无言,如仇似敌。

苗有多清楚,儿子恨李新连还有一个原因是看出母亲对他的“特殊”。而李新连为什么这么对儿子,说来只有苗有多自己清楚。

老四摔了腿之后,仍然得不到母亲的疼爱。她不让他读书,不支持半分钱的学费,不给他做衣服和鞋袜。苗有多说她不配为人母,她一气之下跟二儿子苗添裕一家搬到湖对面去了。前不久,苗有多生病,她才搬回来居住。想起这些事,打死苗有多也不敢相信李新连会这么好。他猜:这婆娘一定有什么企图!

这天,农历七月初四,一早,苗家小院人声沸腾,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苗添望说,初四是个吉日,亲事办了,他也可以早些回面粉厂。于是,就在前天,苗家上下十多口人全部出动,忙着发请柬、杀猪、买菜、布置新房、买办嫁妆、张灯结彩……

新婚大喜这天,天色还没完全亮,灶膛里开火,铁锅上炒菜,刀在砧板上切得当当响,肉片儿、藕片儿上下翻飞;那屋里酒食爆竹样样齐全,香案上的龙凤烛燃得火花旺盛;新房里,同心莲子、合欢酒、大红幔帐,牡丹枕头,样样光彩夺目……

苗家办喜事,左邻右舍都赶来道喜,苗有多和妻子李新连穿着干净的衣裳,端着喜糖招呼大家。苗添财和苗添裕在院门口迎宾接客,收礼纳单。苗添裕的四个儿女:苗大喜、二喜、端峰、小峰给客人端茶送水、搬椅子板凳,跑上跑下,忙得满头大汗。

迎亲队伍和拉奏队在院子那边的树荫下敲锣打鼓,作临时练习。

此时,苗添望和几位大婶正在鱼寮那边布置新娘的嫁房。

鱼寮不大,门窗破旧,经过一打扫,焕然一新。新娘陈宝珍换上新订做的红色长裙,挂上几块钱的耳坠,脸上抹点姻脂,嘴里涂点口红,再把头发弄一弄,算打扮好了。

新郎就地梳洗,换上简洁的衣裤后,坐下来握住新娘的手,嘴角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新娘埋着头,羞答答的面对丈夫,明亮的镜子把这对新人的脸照得更加幸福恩爱。

忽然,新娘皱起眉头弯下腰去,好像腹痛。

新郎紧张地蹲下身去问:“你怎么了?”

新娘咧牙说:“不知道是不是吴忠华害的,那地方痛得很利害!”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苗添望急忙把陈宝珍抱起来往门外就走,说要送她去医院。她一刮他的鼻梁,扑哧一笑,说:“傻瓜,我骗你的。”

新郎好气又好笑,吁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苗添望和陈宝珍在县里同一间面粉厂做工。陈宝珍人漂亮,又有文化,在面粉厂是个记工员,成天被人众星捧月的捧着。苗添望则是一名搬运工,性格内向,人穷志短,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因此,在面粉厂干了两年,苗添望从来都不与她打交道,总是活泼开朗的她主动找他说话。

两人相爱非常偶然。一次,面粉厂因年久失修,经过一场大雨洗刷过后,终于房梁折断,墙壁倒塌。十几名员工正在厂房里劳作。听到响动不对,都慌张地往外冲。苗添望扛着一袋面粉茫然不知所措,这时,陈宝珍从后面出现,推掉那袋面粉,拉着苗添望往外就跑。由于慢了一点,一截房梁落下来砸中了她的头部,流了不少血。事后,苗添望为了感激她,请假到医院照顾她。就这样,两人不知不觉中相爱了。

面粉厂的另一名记工员吴忠华非常喜欢陈宝珍,听说这事,有些不信。一次,陈宝珍和好同学李维、邓凤一起吃午饭,吴忠华带着贼头鼠目的“跟屁虫”霍东升走了过来。在厂里,吴忠华最看得起陈宝珍,他曾不止一次表露“非她不娶”的心迹。只是,陈宝珍对他的为人过于反感。

他彬彬有礼地说:“请你吃大螃蟹,怎么样?”

陈宝珍口气不太好地说:“我快吃饱了,不用客气。”

吴忠华遭到拒绝,嘴巴一歪,显然不高兴。

霍东升在后面狐假虎威地喝道:“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忠华一生气掀了桌子,扬起扇大的巴掌要抽陈宝珍耳光。苗添望及时出现,捉住了他的手。他这才相信了他们恋爱的事实,当下,气得一拳头打在苗添望的鼻子上。苗添望还手,他就操起了板凳。最后,同乡向少湖跑来把他拉开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吴忠华对二人怀恨在心,经常有事没事的找苗添望的茬,背后说陈宝珍的坏话。俩人在厂里的日子非常难过,于是,商量决定搬出厂子,另外找份活做。

吴忠华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陈宝珍的母亲,阻止他们结合。

三月天,陈宝珍在他们租的一间小屋里忙碌的打扫,肚子突然有了动静。苗添望惊喜交集,乘两天假期,和陈宝珍回了一趟镇里。打算先见陈家的父母,等事情定下再回清水湖老家,把婚事办了。谁知,天不遂人愿,这趟去竟是棒打鸳鸯两处飞的结果。

陈宝珍的父亲陈国坚怕老婆,平日里,乔加燕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下。乔加燕管经济,他包家务。每次他干活,乔加燕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嗑香瓜子监工。一发现没打扫干净,必定喝令他返工。

乔加燕的父亲和哥哥是国家干部。她做乡领导那会儿,陈国坚是她办公室的主任,做什么事都按她的意思来。哪知成了习惯,结婚后,仍然如此。

那天,苗添望跟陈宝珍前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穿着极为简朴,也不曾买任何礼物。他一进去,乔加燕、陈国坚和儿子陈法凯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好像盯着一只恐龙。令他直冒冷汗。

饭桌上,陈宝珍把她和苗添望的关系说了一遍,对怀孕一事毫不隐瞒。陈国坚和陈法凯没什么表示,倒是乔加燕脸色沉得厉害。

深夜,乔加燕安置好苗添望,将陈宝珍叫到跟前,说:“好男孩满天飞,为什么偏选一个家道不好的瘸子。”

陈宝珍听出母亲反感这桩婚事。想到自己跟苗添望的感情,不由陷入了痛苦之中。

第二天,苗添望想到马上要赶回县里干活,就急着找陈母问她对这桩亲事的想法。陈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娶我女儿,除非有车子和房子。”

苗添望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痛得难以言语。

早饭时间,陈母一开口就给陈宝珍带来了无限的伤痛,也给苗添望附以了屈辱:“宝珍,你太傻了,眼前好好的一个又帅、家身又好的吴忠华你不选,偏选一个渔乡穷小子。如果嫁给了他,将来生儿育女会成问题。”

乔加燕对女儿的意中人刻意奚落,作为女儿的父亲陈国坚竟不动声色。

一顿饭没有吃完,陈母就赶走苗添望,将女儿锁进了闺房。她敲着如意算盘准备让吴忠华做她的乘龙快婿。

吴忠华的父亲和陈国坚曾在乡政府工作多年,关系密切。两家的孩子在大人的影响下经常往来。陈宝珍十八岁那年,吴家就公开表示过和陈家结亲。后来,吴忠华长大成人,直接表露对陈宝珍的爱慕,使一直对吴忠华有好感的乔加燕决定撮合他们。为此,她多次制造让俩人见面的机会,无奈何女儿根本不喜欢他。

苗添望守在陈家门口哪也不去,静候陈母回心转意。

关在房里的陈宝珍又哭又叫,又吵又闹,又拍门又摔东西,坚决和母亲对抗。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不见半个人搭理她。

苗添望在门口守了一天,粒米未进,又渴又饿。到了晚上,靠在大门上盘膝而睡。第二天天亮又守在那里,不离不弃。

陈家的人进进出出,谁都不肯正视他一眼。陈母用飞沫羞辱他,不断地抛来冷言冷语打击他:“你这个瘸子,也配喜欢我女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女儿不会嫁给你的……”

苗添望铁打的人,任风吹雨击,毫不动摇。

终于,他的真诚打动了陈国坚。断黑,陈父背着屋里的陈母让他们见了一面。在灯光暗淡的走廊上,二人抱头痛哭,好不悲伤。

陈宝珍和父亲劝苗添望回县里挣钱,过几个月再提亲事。苗添望很明白事理,自然答应了。深夜,他去厨房胡乱吃了几口冷食,然后带上陈父给他的干粮离开了。

苗添望走后,陈宝珍载着满腔希望站在窗前看着漫漫长路,默默地等待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可是那条坚硬的水泥道上不见苗添望的归来。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盼望着、担心着,一连几天没法安定下来。转眼又过了一周,她等得心儿憔悴了。

一天,陈母把她骗到医院,暗地里联合吴忠华找来一名对妇科略懂一二的内科医生,说给陈宝珍做身体检测,其实想打掉她肚里的胎儿。陈宝珍一躺下去,四肢即被绷带绑住。看到亮起的照明灯及药盘里摆满的细小工具,她差点窒息。就在这危险关头,苗添望赶来了。本来他早该回镇的,因为一位室友丢了一块手表,诬赖他偷了,进派出所接受了二十四小时的盘问。最后幸亏那室友找回手表,还他清白得以释放。

陈宝珍陷入困境,挣扎和反抗根本不顶用。危急关头,苗添望破门而入,一把夺过工具,和吴忠华扭打一团。

陈母一个劲地怂恿吴忠华往死里打。

没过多久,陈父就赶到了。乔加燕的所作所为他早就看不过眼,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出头。

陈父松开女儿身上的绑索后,又去拉二人。吴忠华甩开陈父,咬牙切齿地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孽种给打下来。”

医生听其吩咐,刚要转身去找帮手,被陈国坚喝住。“你身为一名医生,居然不遵守基本的医德,擅自给我女儿做手术,配做医生吗?恐怕连人都不配!”

医生嘴唇抖动,站着不敢动了。

吴忠华见动不了胎儿,便发吼地朝苗添望身上拳脚相加。苗添望奋力反抗,结果,两人打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突然,陈宝珍抓起一把手术刀驾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吴忠华:“你再不停手,我就死在你面前。”

吴忠华屈服了,却不愤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好过。”

陈母见吴忠华认输,搧风点火道:“吴忠华,我站在你这边,争取吧!努力吧!”

陈父反感地把陈母斥了一顿,然后慷慨激昂地说:“我陈国坚好久没做人了,这次为了女儿终身幸福,我要把婚事定下来。”

陈母坚决反对说:“有我在,陈宝珍非得嫁给吴忠华不可。”

陈宝珍气愤地说:“我今生非添望不嫁,再逼我就去死。”

她的话终于惹怒母亲,母女感情就此破裂。陈母临走扔下一句绝情的话:“我们再也不是母女,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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