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

山路小道上。

一个女孩儿拖着一张皱皱的人皮，用布满擦伤的小手揪着人皮杂乱的头发，稚嫩的手心还在往下滴着血，不过不是她的血。

在她认为，杀人不是偶然间有的，是被逼的。

就在上一秒，她还拿着防身用的小刀，只有巴掌大的那种，用闪着光的锋刃，将那人的头皮画上一个十字架，把黏连的皮肤组织切破。

那时半粘稠的血液淌出来，把女孩儿粗糙的衣衫也浸湿了，难得换上的新衣裳，这一遭全没了。

空荡荡的林中，切割肌理的声音清晰可闻，女孩儿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是你福薄命浅，活该，别怪过，这是你自找的。”她低声呢喃着。

这里是一座尼姑庵的外围，林子密集，透着一股幽森恐怖的气息，不过来往砍柴的人多，让林子少了几分森冷。

……

“姐姐，等等我。”

小男孩快步跟上女孩儿，生怕被丢下，他衣服也脏乱污秽，不过跟女孩儿沾上血浆的新衣裳相比，不值一提。

女孩儿回头看小男孩儿一眼，柔和又清冷。

“不急。”

她那娇小纤细的身躯挺的笔直，稚嫩的脸庞尽是冷漠，眸中还有那么一丝讽刺。

周围一片黑漆漆的，她的目光融进夜色里，瞧不真切，林子摇晃着，穿风而过，呼呼作响。

“扣扣——”

安慕晞敲响了佛灵尼姑庵老旧的庵门，抬头一看，门上的牌匾在月光下泛着暗金色的流光，莫名带着一股讽刺。

不是讽刺她的，是讽刺尼姑庵的。

这里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在外人看来是一个极佳的清幽之所，可以参禅拜佛，许下自己的愿望。

不过她在里边住过，知道这座金光闪闪的寺庙，内里肮脏不堪，多有玷污出家人的名誉。

虽说大多尼姑庵都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传闻居多，这个可是正儿八经的。

她从安府出来已经几个月了。那些人面上说的为她好，为安府好，不过也是个借口，找了个理由将她赶出来。

欺负她人小不懂事儿，真是笑话。

等了些时候，才有姑子磨磨蹭蹭来开门，她面色不悦地扶着门，睨着安慕晞。

安慕晞面色沉冷，紧紧地盯着人看，夜色掩盖了她身上的血迹，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儿飘散着。

年轻姑子打了个哈欠，皱起眉来，心里不禁埋怨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来敲门，打扰她睡觉。

她轻视般地瞧着面前的人，见是安慕晞，刻薄道：“怎么才回来？你的柴呢？”

这姑子还真是狗眼看人低，安慕晞心里想到，她挑挑眉，露出一抹笑：

“柴太多了，背不上来，明天我再去弄，天已经晚了。”

她可没砍过什么柴，倒是在林子里看到个绑人做坏事儿的，一个不顺手杀了。

这自卫杀人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又小小年纪的，哪能这般厉害还背着柴回来。

姑子面露不悦，哼了一声，知晓这人这么说，也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

没砍柴就没砍柴，自有庵主治她，别以为是大家小姐就娇气，还不是一样进了这尼姑庵听人使唤。

她正想着，恍惚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仔细瞄了两眼面前的人。

如果她受伤了，也不关她的事儿。

她又瞥见安慕晞身后的小男孩儿，突然啐了一口：“你当这儿是济善堂？”

小男孩儿一直低垂着头，这姑子一说话突然被吓到，赶紧躲去安慕晞身后看着，眼珠子滴溜溜地瞅着她。

安慕晞冷哼一声，不说话，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肩膀让他放松，然后搂了他的腰，进了门。

“是不是济善堂我不知道，不雅之地倒是可信。”

“你！”

年轻姑子闻言倒是一阵气愤，这小女娃乱说些什么，堂堂佛门岂容她玷污，还真想撕了她那张烂嘴，让她还敢不敢乱说话。

不理会年轻姑子的蛮横，安慕晞径自朝里边走去，庵里边供奉着灯火，比外面明亮。

她停顿下脚步，站在光亮里，眼神忽闪着。

年轻姑子关了门，打算回去休息，才一转身，借着灯光，瞬间就看清了安慕晞手中拖着的人皮，还有满身的鲜血。

她被吓得嘴唇发颤，“你杀、杀人了！”一个小孩子竟然会杀人！

安慕晞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杀没杀人难道看不出？这人皮都提溜在手里了，还明知故问？

还真想一脚踢翻这个可恶的女人，大智若愚的人都比她强。

年轻姑子这一声突然的尖叫，倒是把庵里边的人都引了出来，安慕晞心里正高兴呢，难得有人替她做了叫唤人出来的麻烦事儿。

“发生什么事儿了？大呼小叫的！”庵主跑了过来，看到安慕晞站在院子里，心里直呼大事不好。

安慕晞冷眼盯着她，看她能怎么做。

这庵主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个中年女人，又生的慈眉善目，一看就让人喜欢，可其实内里丑恶得根本没人看。

此刻她身上僧袍松松系着，显然刚爬起床来，还莫名带着一股不雅的气息。

她可从始至终不觉得庵主慈悲为怀，一个能做出让幼女上山里砍柴，顺便还派人去强迫她的事情的人，恐怕只会是魔鬼了。

当时才刚来庵里的时候，庵主便让她担水，也不看她小小身躯做不做得来，居心何在。

几个姑子见到安慕晞手中的人皮都慌了神，有充满对死人的恐惧，还有对她的提防。

她们什么时候见过死人，就是庵里边的女人咽了气，也是平平静静的，哪有那么多血。

庵主勉强镇定心神，毕竟自己是一庵之主，不能失了体面。

她厉声质问安慕晞：“你杀人了？”

说的时候她手指不由卷曲起来，手心也冒着汗，再加上浓重的血腥味扑来，直接让她想呕吐。

这个小贱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小小年纪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安慕晞嘴角带起点残酷，挑挑眉，一把将人皮扔到庵主脚下，动了动嘴唇：

“庵主应是识得此人，如此凡俗之人，岂能玷污了出家人的纯净。”

这外表光鲜亮丽的尼姑庵，背后可都是干些不明白的勾当，大家都是女人，耐不耐得住寂寞，她可是很明白。

这话意有所指，庵主不由退后两步，看了安慕晞一眼，又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

那空洞洞的脸皮，仿佛在看着她。

看着很熟悉。

“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庵主突然吼道，她呼吸急促起来，握了握拳头，狠狠地瞪着安慕晞，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信女安慕晞犯了杀生戒，已留不得，你且离去吧。”

她竟是没想到，尼姑庵里竟然住着一个残忍没人性的女娃，简直是玷污佛祖，保不齐哪一天她们都被这人给杀了，还不知道呢。

安慕晞自然不知道庵主怎么想，不过庵主也不想想，她自己不也是犯了戒律，整个尼姑庵里，也是一片乌烟瘴气。

冷笑一声，安慕晞觉得这庵主倒是强词夺理，想害她还想让她离开这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现下可是除了这里，别无去处。

更何况，她们要送得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