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筝依旧不放弃，继续劝道：“你这样下去，折磨着楚夜澈，也折磨着我们所有人，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要放弃？我们去找他……”

“连筝。”她侧头望着一脸焦急的她，说：“经历了这么多事，莫说他不会救我，即便他愿救，我也不让他救。”

连筝气得发抖，说：“他不是曾经喜欢你吗？也许我们求一求他，他就……”

“连筝！”她打断连筝的话，说：“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我的到来，搅乱了很多人的生活，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被我剥夺，事到如今，我怎么还能……再害了他。”

“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要不是他下毒控制你，你也不会……他若还有良心，若真喜欢过你，就该救你。”连筝截然道，她不懂她心里想什么，也不想懂，她只要能够让她活下来，哪怕牺牲任何人。

十一默然摇头，她不曾对他有过真心，他却是真心对她的，他恨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放下了恩怨，爱上她，她无法想象他爱与恨中做着什么样的挣扎。

他的一片真心相待，她却一次次地背弃，如今她死期将至，他亦时日无多。若没有她的存在，那清雅如连的男子必为当世俊杰，一生安好。

连筝气急，脱口而出道：“反正他早晚也是要死，在这世上也了无牵挂……”

“连筝！……不要再说了。”她厉声制止她的话。他的了无牵挂，他的孑然一身皆因她而起，她夺去了他的一切。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别人不知晓，可是她知道，那样不堪回首的童年，那深沉的绝望让他不惜折寿练功也要回来报仇，可是到最后，这份恨竟衍生成了爱。

他也渴望着被爱，渴望温暖，渴望着别人的关心，可是他从来不曾拥有过。所以，他恨得那样疯狂，也恨得那样疯狂……

连筝见她依然无动于衷，气急离去。她静静坐在亭中，望着满目萧瑟的秋景心头怅然。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而沉重，楚夜澈剑眉深锁，凝眸望着一处窗外远处亭中的寂寞身影。

鬼医沉默良久，叹息道：“她时间不多了，你们若还想救她，就尽快去找顾长歌。”那样年青的生命正一点一点凋零，让他也不由心酸。

“可是去了，他……会救她吗？”风镜担忧地望向楚夜澈，顾长歌曾经那么恨她，现在她还背叛了他……

鬼医无奈地耸耸肩：“事在人为嘛！”

楚夜澈依旧沉默，他答应她不去找顾长歌，可是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他无法忍受。风镜与鬼医看着怔怔出神的他，悄然离去。

日暮黄昏，楚夜澈来亭中已经不见了她人影，穿过桃花林，方才看到坐在河边的身影正望着水面细碎的波光怔怔出神，他默然在她身旁坐下，她很自然地将头搁在他肩膀上。

“夜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她坚定地说道。

他浅握着她纤弱的手，笑了笑：“我会等你回来，然后带你游遍天下，听风赏月。若是倦了就寻处四季桃花盛放的地方……”

她抿唇一笑：“你还真会偷懒，你的江山都不要了。”

“不要了，有你就够了。”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她若不在了，天下江山还有什么意义？

她默然失笑，抬眸望着她红瞳中满是缠绕不尽的相思不舍：“好久没听你吹笛了，吹给我听好不好？”

“好。”他浅然一笑回道。

依旧是那熟悉的曲调，婉转而温柔。她的泪慢慢湿了眼眶，她微笑闭上眼睛，泪水滴落在他的脖颈，烫了他的心，他低眉，眼睛抚过她如玉的面容，感觉到她越来越疲惫的心跳，她静静沉睡，梦中似听到他心痛的声音：“十一，我做不到……”

她不知道这一睡，可还醒得过来。

梦境中，她看到了一双温柔而心痛的眼睛，那是那个人的眼睛，他在唤她，声音遥远而温柔：“十一，回来吧……回来……”

恍然间，眼前出现一片桃花林，她在其中兜兜转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转瞬之间，桃花林骤然化为一片火海，她站在火中，恍然看到一道俊美如神的面容。

她慌乱地唤着楚夜澈，霍然睁开眼，眼前的已经不是在桃花坞的房中了，屋外传来嘈杂的声响，她挣扎着起身推窗一看，下面是热闹的街市，虽不甚繁华却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这是哪里？她为何会在这里？楚夜澈又去了哪里？

突然间，她霍地睁大眼睛，这里……这里就是蝶谷附近的那个小镇，来不及细想，她跌跌撞撞地朝门口扑去。

才走出客栈，她已经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她慌乱地抬眸四下张望，顾长歌如今肯定是恨透了她了，楚夜澈这样冒然前去，她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

她抬眸望见几步之外的树下拴着的马匹，深吸一口气冲过去爬上马背，紧紧抱着马颈，朝着蝶谷的方向行去。

远远望着站在谷口的寥落身影，她疲惫地从马背滑下来。楚夜澈定定地望着谷口处，俊雅的面容沾满尘埃，发上沾着着残花枯叶。

“夜澈！”她心中剧烈一痛，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不忍去看他颓败憔悴的面容。

楚夜澈惊讶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他食言了，他答应了她不会来这里，可是他还是来了，他放不开她，他不能看着她死。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什么还要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怒问道。

楚夜澈默然不语，定定望着谷口处，即便是求他也好，以命也罢，他不要她死……

“跟我回去！”她气急，奋力拉他。

他固执地站在原地，搂着她，朝着谷中高声吼道：“顾长歌！”她无力地依靠着他，失声痛哭：“回去……我求你了，我们回去……”

他低眉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坚定而决绝：“我不要你死。”

片刻之后，顾长歌出现在谷口，迎风而立，冷冷地望着他们两人，嘲讽道：“昊帝，皇妃娘娘，千里迢迢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做什么？”

“她中了泣血，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楚夜澈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人，面带乞求。

“泣血？”顾长歌冷然一笑，眼底一闪而过的沉痛。凤眸扫过楚夜澈，目光落在她身上，空洞的眼神，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恨意。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是如何背叛他，她是如何将他的所有真心狠狠践踏丢弃……

她默然望着他，无力地拉楚夜澈：“我们回去！”

楚夜澈望了望她，抬眸望向顾长歌眼中带着决绝与乞求，蓦然松开她，一撩长袍，霍然朝着他跪了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我求你……救救她……”

这一跪折了男儿的傲气，弃了千夏帝王的颜面，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为救自己所爱之人不顾一切的男人。

十一惊惶地扑过去拉扯他，：“混蛋！给我起来，你是千夏的皇帝，你怎么可以……”她何德何能，竟让她牺牲至此。

顾长歌微一愣，望着他们唇角泛起冷寒的笑意，眼底满是不屑：“这样就想我救她？，你可知道……救了她，我可就没命了，我凭什么……”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她？”楚夜澈咬牙道。

顾长歌得意一笑，长袖一扬长剑在握，冷声道：“要我救她可以，一命换一命，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楚夜澈没有一丝犹豫伸手接剑，她心中一急一把握住剑身，锋利的剑刃划破她的手，她没有皱一下眉头，这点痛，哪及得上此时心底的痛楚。

他深深望着她，眼中满是挣扎与不舍之情：“十一你放手！”

她恨恨地望着他，一咬牙，凝聚体内最后几分内力生生将剑刃折断，抵在颈项处决然道：“你敢再求他，我即刻死在你面前！”

楚夜澈惊惶起身过来拉她，她踉跄着后退：“不要过来！”他无助地望着她，不敢再上前一步，他知道她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他若再逼她，她定会割开自己的咽喉不可。

她咬着唇泪落如雨，转头望着冷冷地望向顾长歌：“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到来夺走了你的一切，是我负了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有今天的下场，便是天理报应，我不会求你救我，也不要你救我。生也好，死也罢，我认了。”

她为什么不求他，只要她开口，他就……

“既是如此，就不要再脏了我的地方。”顾长歌拂袖转身决然而去。

楚夜澈定定地望着她，她望着他虚弱地笑，手中的剑刃颓然跌落在地，方才那一运功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身子一软便向地倒去，他惊惶地扶住她：“十一！”

她望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温柔浅笑：“我想回家。”

他望着她，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却柔情万千：“好，我们回家。”她靠他怀中，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任由他抱着朝山谷外走去，回忆着那些遥远而幸福的回忆，桃花嫣然，笛声声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