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鱼是我六岁那年在乱葬岗遇到的，她当时病的很重我看她还有一口气，所以把她带回了家，她病好了之后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

说起那些过往，芽月发现她已经不怎么会感觉到心酸，小的时候她和小鱼还会羡慕别的小孩儿，有父母有温暖的家，现在大了她们才明白她们也有家也有亲人，虽然人少了些家小了些，但那也是她们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姜藏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对芽月和小鱼的遭遇感到吃惊，他出生就在结海楼，身边围着父母、阿姐以及许多师兄弟，他没感受过人间凄苦，也不知道生存的艰难。他无法想象，两个小姑娘在这充满魑魅魍魉的尘世间，是如何相依相偎存活下来的。

他眼里刚露出几分怜悯，芽月就摇起了头，“别可怜我们，我们过得挺好，虽然穷了一点，还总是遇到鬼，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小鱼都和我在一起，我们过的很温暖并不凄惨。”

姜藏将眼里的怜悯转移到心里，他看着悬在芽月头上的寻骨灯，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寻骨散发的光变成了红色？”

修行法术的人，会在有一定成就之后产生一种与自身想融合的“气”。习正派法术的人，“气”多为白、蓝、青、金四色。这其中，结海楼以白色为主，清灵山以蓝色为主，道法众人以青色为主，佛法众人以金色为主。

而狩灵人，他们因为常年与厉鬼相容，他们修炼的“气”，也大多受魂魄厉鬼所影响，呈现出黑、红、紫三种颜色。这三种颜色也代表了狩灵人的等级和法力，黑色最末紫为最强。

但是寻骨灯散发的“气”却十分奇怪，它在通常情况下是幽蓝色，在芽月遇到危险的时候是血红色，当它的能力不敌之后，会变成粉色……这些都是姜藏看过的书里，没有记载过的情况。

记忆断断续续，芽月早已记不大清楚寻骨的变化，只模糊说道：“应该是在我第一次遇到狩灵人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它为了保护我，散发的光好像就是红色的……”

难道寻骨的血红色光芒，是芽月天生自带？姜藏在心里想着，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他自己就因为天生带有正阳之气，所以在未休法术之前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纯白之气。

“血红色很不正常吗？”其实芽月自己也怀疑过这一点，因为她只在狩灵人身上看见过同样的气，而那些气基本都由诸多厉鬼精炼而成。

姜藏一时拿不准主意，“也不一定，或许是因为我看的书不够，经历也少所以觉得奇怪罢了……”

芽月笑了笑，换了话题，“你会画符吗？”

“会。”姜藏点头。

修炼法术最基础的东西就是从画符、练气开始。芽月笑眯眯摸出了一张符，递到姜藏手边，“那你能帮我看看这张符吗？我好像画的不对。”

这张符是芽月上一次出门，从一个道姑手里学来的，但因为画符这种事情需要经过长期训练，而她和道姑就在一起呆了三个时辰，因此她对这符的画法有些记不清，画出来之后奇奇怪怪，作用也约等于无。

修长的手指夹住符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这画的不对的符文，而是符文里七扭八拐的字，“你写的？”

芽月见姜藏指着字，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没上过学堂，家里又买不起好的纸笔，所以难免丑了些。”

她还想多给自己的鸡扒字找几个理由，姜藏已经转移注意力关注符文去了，他只看了两眼就说道：“这是凤雷观的镇魂符，这种符看起来容易但画起来却极难，而且没有修凤雷观的道术，很难真正发挥符纸的作用。”

姜藏说的头头是道，芽月笑的咧开了嘴，“没关系没关系，我只要它除了道术之外的那一点作用就可以了。”

反正，她现在大了，早就不会再让找上门的魂魄化作厉鬼，也就不需要更多的法术，只要能镇压极个别不听话的鬼魂就可以了。姜藏有些无奈，他莫名的有些心疼芽月，从小遇鬼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想必在最开始的时候，小姑娘吃了不少苦头。

“有笔墨吗？”姜藏问道，芽月点着头极为宝贵的从暗格里捧出了笔墨纸砚，小心翼翼的放在姜藏面前，因为马车的晃动她还极力的护着砚台，害怕它摔下来。

姜藏拿起笔沾了一点粗劣的墨汁，铺开粗糙到割手的纸，开始教芽月，“这符文需要一气呵成，不可断笔……”

他一边讲解一边开始写，芽月凑在他身边看的极为专注。姜藏继续说道：“符文弯来绕去看似没有门道，但这里面都隐含着凤雷观的小法术，如果有道术相配合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你看这里，虽然只是简单的勾笔，但这一勾却是一把锁，没了它这道符文就算压住了魂魄却也关不住，它是这道符文最后一笔也是最关键的一笔……只有这一笔画好，魂魄才无处可逃。”

马车在路上走了五日，芽月就跟着姜藏画了五日的符文。老师教的细心又不藏私，学生学的认真又极为刻苦，这五日已经让芽月能够完完整整的画出一张不出错的符文。

“这张是不是比上一张好很多？”芽月举着符纸一脸期待，就想得到姜藏一句夸奖。

少年垂下眼眸，一处一处的仔细看着符文，等到芽月手都举酸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

被打击的学生，积极性顿时消减了大半，“真的没有吗？我画的很认真呀！”

见她一脸挫败，已经不是第一次教导别人的姜藏，突然心有不忍他在心里挣扎了两下，说了一句违心话，“这一张相当于在凤雷观学了三年的小童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低落的芽月顿时来了精神，一蹦三尺高，“你没骗我？”她捧着自己目前为止最满意的符纸，越看越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学了三年的小童画出来的符能制服怎样的鬼？”

没料到她还有这么一问，暂时没想到要用什么谎来圆的姜藏一噎，吞吞吐吐半天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对赶马车的小鱼说道：“天黑下来了，咱们只能在外露宿一晚。”

小鱼看了看前面的路，毫不娇气的说道：“没关系，车上放了足够的棉被，等会儿我再生一团火，就不怕夜里冷了。”

听见他俩的话，芽月也附和着点头，这几日，小鱼和姜藏换着赶车，极为疲惫。而他们晚上歇下的地方，又基本都是比祝游镇脚店还要差无数倍的小店，吃的东西大多都是干粮，这么艰苦的情况下姜藏没有抱怨过一个字，他都对露宿山野没有意见，芽月这个最享福的人，就更加没有意见。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一块背风的地方，如今已入秋多时，白日里虽算不上太冷，但夜里的温度却十分冻人。小鱼和姜藏迅速捡好了枯叶干草，生了一团旺火。芽月趁他们点火，将车里的吃食和简单的锅具拿出来，争取等会儿能熬上热水，让大家暖一暖。

三个人有条有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这块空旷的野外就多了几分暖意和香气，已经从寻骨灯里出来的女鬼，看着气氛异常和谐的三个人心里十分羡慕。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亲人还记不得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