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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贤为贵》第二百零六章 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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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默默出了热闹的东长安街,街上的行人渐渐减少,徐清秋才又问道:“既然眼下孟九娘子的处境不甚明朗,贵府可想出什么法子来求证她的消息么?”

敬亭低语道:“如今圣上假借保护之名,实则监禁我们孟府,要紧关头,老爷们遇事不能不三思而行。”他顿了顿,终于还是据实告诉道:“我今日听闻东长安街上的庆长春茶馆内有乾坤,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特来一试,看看能否买到九娘子的消息。”

“怪道你今日独自一人出府。”徐清秋点了点头,关切道:“消息怎么说?”

敬亭黯然道:“得等一日工夫,我明儿再去一趟。”

徐清秋便道:“明日敬亭得知消息,不论是好是坏,都请来珐琅胡同告知我一声,好罢?”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九娘子身陷危机和我不无关系。”

敬亭不赞同地摇头,道:“与徐郎中何干?九娘子乃是被圣上一道旨意召进宫的,谁敢拂逆?”

“我不是说进宫一事。”徐清秋轻声道:“前次我到孟府拜访,敬亭也在,想必你还记得我同九娘子说的话。我们早就说定,孟将军交还兵权以后,未免圣上在大魏犯境之前就对孟家下手,要委屈进宫的九娘子上演一场苦肉计,制造有人敌对孟家的假象,转移圣上的注意力。我坦言,九娘子因此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没有想到自她进宫以后,局势就不由我们掌控了。若九娘子没有传来消息,我只怕她已经从主动变成被动,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徐清秋并不知道孟家藏有郑公血书一事,是以对孟家如今的处境估计过于乐观了。敬亭没有说破,沉吟道:“徐郎中可有确切消息,大魏何时举兵?只要边境告急,九娘子自然能够脱身。”

“我前日收到朋友信函,表明大魏士兵已经蛰伏于多伦河对岸,只待七月初五卯时初,号角声响,立刻渡河杀入。”徐清秋神色凝重,“今日七月初二,初五近在大后日了。我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听你告知九娘子一事之后,便觉得时间过得太艰难了。两日之期说长不长,但对于危险境地的九娘子而言,每多一刻钟便多一分凶险。”

敬亭两颊的肌肉鼓了鼓,突然冷声道:“倘若九娘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圣上交不出人来,就休怪我们……”他打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冷笑不止。

徐清秋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孟家之所以得势,倚靠的从来不是圣眷,而是民心,是孟家军在战场上挣下的一份份军功。届时战火燃起,哪怕孟九娘子真的遭遇不幸,孟家也不可能对无辜的百姓袖手旁观。

年轻人此刻正对圣上不满,徐清秋不好说这些自讨没趣的话,便转移话题问道:“姚郎中的案子可有进展了么?”

敬亭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不以为意道:“尚未。料想圣上也不愿意太快结案,他此时正巴不得孟家乱作一团才好。”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南薰坊,约定好明日敬亭到珐琅胡同徐家报个信,两人便就分手各自家去。

————————

徐清秋回到家中,伏案半日,再出书房时,已是日头西沉,傍晚时分了。

老话讲“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京城人喜爱吃烤鸭、京酱肉丝、松鼠桂鱼等酸甜口菜肴,而江西人偏爱吃辣,口味稍重。琼枝身在京城之远,不忘乡味,今日晚膳四道菜肴皆独具江西特色。

一道锅贴饺子,原本是北方人爱好,但江西做法,配馅时下料重,特别姜末、葱花、胡椒粉,热水烫面擀皮,贴饺时下油多,功夫讲究,煎出来的锅贴喷香酥脆;一道酿豆腐,即肉馅豆腐,味道鲜美,松脆可口,是客家第一大菜;一道素菜,爆炒枸杞叶,入口微苦,回味无穷。其时江西受道教影响,注重养生之道,所以常做药膳;还有一道炒米粉,真正是江西人日常,嚼劲十足,香辣爽口。

夏季日头毒,晒得发烫的瓦片上简直能卧鸡蛋,房间就好似蒸笼,热气腾腾,人一进去就觉得热浪扑面,哪里呆得住?徐清秋自来了京城以后,习惯晚膳就在院子里吃,好歹傍晚的夕阳没了火气,还有微风徐来。

当下,徐清秋正在院子里用晚饭,突然院门被人敲了两响,接着一个人推门进来。

徐清秋停箸一看,笑了。

段六爷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按着腰间长杖,慢慢拖着脚步进来。

见他面带笑意,段六爷眼睛向上翻了翻,问道:“郎中,你笑甚?”

“无。只是六爷难得敲门。”段六爷不拘礼节,大多数时候都是大摇大摆地晃荡进来,偶尔也不走寻常路,翻翻墙头,像今日这样规规矩矩地敲门,实在是破天荒头一回。徐清秋笑了笑,不必他说,自觉起身替他添碗筷。

“不必你,总归我也熟门熟路,自己去便是。”段六爷将酒坛子放在石桌上,伸手在徐清秋肩头一按,让他坐回去。扫了眼桌上的菜色,啧啧有声,“你一个郎中,伙食也忒好了。”

徐清秋笑道:“每月月俸尽花在这上头了,反正不肯亏了嘴。”

“啧。”段六爷摇头道:“听听,这像是一个读书人说的话?”一面摇着头,一面自到厨房去取碗筷,看见琼枝正在里间收拾灶台,戏弄心起,轻佻地冲她吹了声口哨。

琼枝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扭过身去不看他。

段六爷哈哈大笑,也不过分逗弄她,只拿了碗筷出来,才走出厨房间,便听见身后的她声骂道:“这不懂眼的罗汉,又来吃白食。”

段六爷暗暗记在心里,回来便问徐清秋道:“你家丫鬟说我是不懂眼的罗汉,什么意思?她同我一向不对付,总不会是在夸我。”

徐清秋听了忍俊不禁,只作揖道:“琼枝无状,六爷莫要怪她。”原来江西俚语,不懂眼是指不识大体不知趣,而罗汉则是混混的意思。

段六爷见他不肯说,便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也不再追问,摆了摆手道:“我最近公务紧,哪里耐烦和一个娘皮计较?”

徐清秋笑着应是,亲自给他倒酒。

段六爷每样菜都尝过,咂巴着嘴道:“滋味都不错,但还差了点意思。郎中来京城这么久了,吃过地道的京城菜没有?”

徐清秋摇头笑道:“口味难调,像豆汁,我总也喝不惯。”

段六爷不赞同道:“那是你没吃过好的。赶明儿我勒紧裤腰带,少去一趟文香阁,省下个把银子,买一桌酒席来请你吃。也免得你家丫鬟总说我吃白食。”

徐清秋听了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了大半个时辰,后来教琼枝出来撤了饭菜,上一碟花生米,仍对坐着吃酒。

段六爷渐渐喝高了,将筷子头朝院子里一指,飘飘然熏熏然道:“郎中,看你这家里,好寡淡,缺个女主人布置啊!郎中年岁不轻了,怎么不成家?”

徐清秋也有些醉意,摇摇头正要说话,段六爷立刻又抢了话头。

段六爷促狭地挤了挤眼,问道:“琼枝算女主人罢?”

徐清秋正色道:“六爷不要总拿这句话取笑。我说过,琼枝日后是要许人家的,没得败坏了她清誉。”

“你看我每次来,琼枝拿眼瞪我的那个气劲,是管家的一把手!”段六爷竖起大拇指,啧声道:“可惜我家徒有四壁,没有她用武之地。”

正说着,忽听“啪嗒”一声,旁边的房间重重落下了窗户,随即屋里的烛光灭了。原来是在窗边做女红的琼枝听恼了。

段六爷瞪着发红的眼睛,愣了愣,转头向徐清秋笑道:“奇怪,多少人怕我怕的要死,她竟然还敢对我甩脸子。”

徐清秋知道他醉了,无意在琼枝的事情上和他歪缠,他对琼枝或许有点意思,但对琼枝而言,他绝非良配。

徐清秋便道:“六爷前几日为姚郎中一事奔波,今日竟得空来喝酒,是否是姚郎中的案子有结果了?”

段六爷哼哧一笑,轻蔑道:“姚存志的事情还打什么紧?这几日也没再听说有谁丢了脑袋不是?想来是他自己得罪了哪个人,所以暗夜被人割了头去!我如今不管这案子了,另有要事在身,明儿又要被人支使得团团转,所以今夜来你这里偷一会儿闲。”

或许是白日和敬亭的谈话在徐清秋心里留了个疙瘩,他现在听到段六爷这样说,便隐隐直觉这件要事和孟家九娘子有些关系,待要多问一句,又怕惹段六爷怀疑,一时间犹豫不决。

段六爷哪怕醉了,也不失锦衣卫的机警,一双眼睛何其毒辣,立刻看出来他面色有异,笑容渐渐收敛,正色道:“你有心事?”

徐清秋心下一衡量,干脆道:“实不相瞒,我以为当下姚郎中的案子最要紧,想不到还有比这案子更紧要的事情,心里有些好奇。但这是六爷公务,想来不宜告诉外人,因此这话六爷只过耳听一听便是,不必当真。”

段六爷沉思良久,才道:“倒也不是一点口风都不能透露。我同你说一说也好,你们读书人心思深,或许能留意到我们忽略的细节。”

徐清秋立即坐正身子,肃容道:“六爷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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