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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诀》第廿八回 枪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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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西关派中为易秋水生辰如何庆祝,吾生非一概不知,接下来两个月中,他每日不觉伤痛折磨如何难耐,只是躺在床上“虚度光阴”,对他来讲才甚是难熬。虽有易秋水每天和他闲聊排遣,可他始终自觉乏味,原本两人还能有说有笑,到后来几乎整日只是眉头紧锁,对易秋水的答话全是敷衍,进而越来越是暴躁。易秋水只道他伤病未愈,心头不快,火气大了些,自然不和他计较,只是挖空心思和他聊天解闷,引他讲解一些武学法门或其它门派中的人物和闲事,却猜不到吾生非另外的心思。

算来吾生非伤势恢复神速,既靠自己内功之效,也赖王公卿为他治伤开药医术高明,两个月不到,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然可以随心活动。他所居之处远离西关派其他人等,是易江山为使他静养特意安排,一日三餐都是易秋水定时送至门口。一入腊月,易秋水敏锐觉察到吾生非食量越来越少,与之相对,却是更加贪睡,有时早午两餐送到时吾生非根本不理,只在自己蒙头大睡。易秋水不懂他如野兽冬眠般的作息是否和练习他独门内功有关,也不敢冒然询问,只是暗暗替他担心。

腊月二十八日,二更天才过,风便开始呼啸,湮没着仅有的一些人气。西关派虽在无量山脚下,并不处于荒野巨谷中,但这风声听来,仍是大有哀鸿悲鸣之感。云南并不降雪,但严冬中大风一起,果然不久便有冰雨落下,雨滴落地化为薄冰,寒意直入骨髓。即使人在房中正烤着炉火,只要看一眼门外的景象,还是会不自禁瑟瑟发抖。

可有的人偏偏不躲在炉火旁,要去到雨中,而且不止一个人。

漆黑的夜里黯淡无光,一条人影直挺挺立于房梁飞檐之上,冷风冻雨也丝毫无法使他动摇,他就像一根旗杆,屹立在屋顶,在他双眼处,是两个深深的孔洞。

吾生非亲眼看见木紫青身披靛青色斗篷,遮住面孔,鬼祟而出,也亲眼看见他回来时带了另外一人。

一声炸响,两人惊醒。

易江山和易秋水同时从自己房中冲出,衣着单薄地站在院子里,因为他们听到了“嘭”的一声,就和当日曾冉重伤吾生非时的那声炮响几乎无异。

院外,一人走入,半低着头,行动显得有些不便。还有一人,被强行拖入,留下长长一道血迹,雨中并未被冲刷消散,而是在冰面下渐渐定格。

吾生非右手一放,由他提着的尸身仰面倒地,正是曾冉无疑。

吾生非近来作息混乱,黑白颠倒,并非易秋水所想之“冬眠”,而是他白天睡眠,夜晚潜伏巡查之故。

此仇不报,吾生非一刻难安!

曾冉依照伪造的《糊涂诀》修炼不成,重回西关派,与吾生非预料相同,正是他复仇之机。但此时吾生非自己伤势未愈,半身无法活动,内息调动不畅,未必便是曾冉的对手。

可是曾冉也未曾想象,自己会在雨中,丧命于吾生非的枪口之下!

火药一旦被打湿,便即不能使用。所以吾生非只有一枪的机会。

两人交手换过六招,曾冉迎面一掌,下定决心要把吾生非置于死地。

吾生非长袖一抖,火枪已然到了他的右手里,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火光耀眼,震耳欲聋。曾冉血债血偿,吾生非终于得报一炮之仇!

这野心包于天下不可一世的人物不愿相信,自己就要死在一个孩子手中,曾冉每一次呼吸,肺部伤口中都汩汩流出血来。吾生非眼光自上而下倾泻在他脸上,在冻雨落地的悉索声中冷冷说道:“你还可以说话,而我,没有不让你说。”

曾冉气力微弱地说道:“哈哈,吾少侠,我今日虽要丧命你手,可我还是要你知道:谦谦君子,是当温润如玉,不可棱角过明……哼哼,锋芒太露!”

吾生非俯身,把口凑在曾冉耳边,说道:“君子我早不想做。我记得分明的只是:你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你一丈;可你若有心害我一分,我便决意定要害你十分。我,说到做到。”

吾生非站直了身子,右手伸向自己下巴,反腕向上一翻,揭开了自己一张黄铜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向曾冉问道:“曾前辈,你可认得在下吗?”

曾冉受伤失血,现在双眼已经有些发花,拼尽全力认真看了看:这面具下好一张英俊的脸孔,只是比自己想象还要年轻稚嫩,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吾生非生得一张方脸,下巴却尖,两道浓密的剑眉陡然竖起,再与这一双朗星般的明眸搭配,凛然生出气势,看来不怒自威,只不过曾冉并未就此认出,还在推想他的身份。吾生非从身后解下那个包裹,打了开来,取出其中之物,斜在身前,手中哗啦一抖,问道:“如此呢?”曾冉眼光中突地露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接着却是仰天一声大笑,道:“是你!原来便是你!哈哈,少年英雄,才智双绝……当然是你,不是你又是谁!”

不论曾冉是否口服心服,这都是他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所以,吾生非知道,他不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秘密。

第二天上午,易江山召集全派,当着众人说明此事,出手杀了木紫青,把他和曾冉的尸首一起焚化,派内再无人有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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