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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诀》第廿五回 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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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交谈,吾生非一心二用,尽全力听着,却不能插话。虽然逐渐厌烦,但还是丝毫不能松懈,气氛越是这般稳定平和,越是说明之后要有大事发生。

此时,席上曾冉身边一人忽然站起,看着有五十岁左右年纪,双眼熠熠放着亮光,颏下虬髯大多灰白,中等身材却长着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正是木紫青。木紫青右手端起酒杯,向着吾生非道:“吾少侠今日光临敝派,老朽也才能亲眼目睹阁下少年英雄这风范气概,实是荣幸之至,来来来,这里敬阁下一杯。”

吾生非并不起身,仍是坐着还了一礼,道:“前辈言重了,该是晚辈敬您才是。只不过晚辈向来滴酒不饮,还请前辈允许以茶代酒……”

正说到此处,易江山接着道:“生非,今时不同往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酒怎可永远不喝?况且是木伯伯在敬你,推辞哪里像话。今天便在你曾叔父的地方,该是和自己家中一样,别说一杯,就是百杯千杯也该饮得!你不饮酒我是知道的,可偶尔破例而为又有什么不得了,快快回敬你木伯伯一杯,不,一杯不够,先饮十大杯!”

木紫青好酒如命,酒量非凡,听说吾生非从不饮酒,料想他定然不胜酒力,当下借着易江山的几句话,向仆役吩咐道:“来人,去搬两坛上等高粱酒来,要十斤的大坛!”

吾生非眼珠子转了几个圈儿,看了看木紫青,又看了看易江山,微微一笑,右手筷子夹起一块酱排骨送进嘴里,然后就一直看着那去拿酒的仆役所去的方向,直到看见他们抱着两个大大的酒坛回来,才吐出了嘴里剩的一块骨头,又站起来。

两坛酒摆上了桌,坛口上泥封一被拆开,芳香凛冽之气立刻充盈大厅,木紫青和吾生非面前各摆着一坛酒,另有一只大碗。木紫青道:“吾兄弟,今日你我也不必分这长幼尊卑,定要是谁来敬谁,干脆免了这一套,咱二人斗上一斗,看谁能把一坛酒先喝个干净,怎样?”这比试虽没有赌注,可在此形势下,意思再明显不过。吾生非想了一想,右手伸出,抓住了坛口,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还是前辈先请。”

木紫青举起酒坛,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举手仰头,一口饮尽,又倒第二碗。再看吾生非,从说出那最后一句话后,手便一直抓在那缸沿上,别说饮酒,整个人动都没有移动半分。木紫青虽知吾生非诡计多端,但眼下猜不透他心思,自己又在一场比赛之中,心里转着念头,手上嘴里还是不停。

过了半柱香时间,木紫青饮酒速度渐缓,可已然七杯酒下肚,坛里的酒还剩下一半左右,比滴酒未饮的吾生非领先太多。厅中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看着两个人拼酒,曾冉和易江山也没在说话,曾冉正在动脑,易江山却一刻不停地忙着动嘴,手中筷子连起连落,各道菜填进嘴里,只是时不时眼光扫一下吾生非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所有人都闻到了酒味,与刚才不同,这酒味一下浓了很多,甚至已觉呛鼻,呼吸都已受阻。仔细分辨,这酒味分明是从吾生非面前的坛子里冒出来的。原来,吾生非虽然许久一直保持一样的姿势,那只手也看不出异样,可他全身浑厚至极的刚猛内力早就一直从掌心缓缓吐出,全部加在酒坛坛口,现在这整个酒坛已经变得滚烫,如果凑到跟前去看,里面甚至已经冒起一个个气泡,竟有沸腾之象!如此一来,其中的酒精受热自然挥发,才出了这么大的味道。众人此时凝神观察吾生非,看见他身前和头顶都隐隐有热气冒出,不由得心中大骇,木紫青尤甚,此刻饮酒的兴头几乎全都尽了,只顾盯着吾生非。

酒气越来越浓,明明听得见这酒坛中已经是嗤嗤声响,显然不久就要真的沸腾,吾生非不动声色,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木紫青终于放下了酒碗,支撑着桌子,免得自己一跤坐倒,突然,吾生非右臂平举,酒坛抄在手中,众人上眼,里面确是滚开着无疑,这一坛上佳美酒,已经被吾生非变成了大半坛的开水。吾生非手腕一翻,把这水全部倒在了地上。木紫青恶狠狠地看着他,暗暗咬着牙,吾生非把空坛放在自己面前桌上,对着木紫青说道:“木伯伯,晚辈知道,饮这高粱美酒本该使用青铜酒爵,仔细品味,才显得出档次,我这饮法未免暴殄天物,真是太不入流。”他伸长脖子看了一样木紫青的酒坛,接着说:“原来您的坛子里还有酒,啊,看看我这满身的酒气,实在已经喝了太多,已经是醉了,可比不了您的海量,您还不尽兴,我也是陪不了您了,当面恕罪。哈哈哈哈哈……”他最后这一串大笑声震屋瓦,为的就是显示自己内力仍然充沛,刚刚这一手本事用出来根本没伤到元气。木紫青心里一万个不好受,现在却也只能作罢,黑着一张脸,把酒坛放到了桌下一旁,吾生非也拿起自己的空酒坛放在地下,向着木紫青的坛子一推,这空酒坛平平滑出,撞到木紫青的坛子,“叮”地一声轻响。

曾冉摆手,上来两个仆役收拾空坛。却只听哗啦一声,乱了一阵,二人呆立当地。只见吾生非的坛子被一人捧在手中,还是好好的,虽然触手还是很烫,可也无碍;而木紫青的坛子只被轻轻一碰,登时碎成无数小块,剩余的酒洒了一地。木紫青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失声惊呼:“七……七伤拳!崆峒派的七伤拳!”

连易江山在内,没人知道吾生非的门派师承。现在听到“崆峒派”三个字,所有人都盯着吾生非。本来崆峒派门下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这七伤拳却太过要紧,因为这拳法,百年间武林中能够使用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吾生非又是一笑,说道:“木伯伯这回可是打了眼。我这哪是什么七伤拳,这雕虫小技,连‘一伤拳’都不敢叫。”木紫青听他这话,总觉得他是认了这武功乃是七伤拳,只不过自谦用得不好而已,现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偷眼看了看曾冉。却见曾冉这时也在喝酒吃菜,浑像没听见他们说话一样,脸色也是平静,再看吾生非也已坐下,于是自己同样缓缓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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