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好事将近

翌日。

玄默早早便起身了。他记得，今日自己要去做一件事，去取苍梧派掌门的项上人头。为此，他练了一个时辰的刀。他确信，自己的刀法，已足以取那一人的性命。

玄默遵照阁规，换上了紫轩阁人人都必须穿的黑袍，他也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副面具。那面具同样是需要他自己来绘上图纹的，不过对此，他并不擅长，索性原封不动的将面具罩在脸上便算了事。如此，亦同样可区别于阁中其他人。

落辰与他的那封书信，他已阅过。苍梧派的功夫路数，此时他都已了熟于心。在他看来，那三十六路苍梧剑法，却是御守有余，进攻不足。不过，那正是他喜欢的对手。

玄默记得，自己习武的第一天曾问过师父，为何血月刀法只有攻式，却无守式。当时师父只给了他六个字，攻必进，守必失。

他觉得师父所言不差。这世上，从来便无绝对毫无破绽的武学。血月刀法，专擅抓住那些细微的破绽继而破之。

玄默心里很清楚，昨夜阁主那五剑，其实皆是在试探他的刀法路数。阁主五剑即止，一来是因自己已接不下他第六剑，二来也是因阁主已大致摸清了自己的刀法。思及昨夜，他便觉一阵后怕。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除了指点他来此的那人，便再不曾见过第三个拥有如此敏锐感知之人。

玄默面无表情提了刀，跨出紫轩阁门，他将面具覆于脸上，便见一匹早已备好的马正静静的候着。他翻身上了马，便挥鞭策马离开。

待其走后，紫轩阁内便又走出六人来。正是是落辰与玄一等人。六人中仅有落辰戴了面具，穿了黑袍。而其余人等则都以其真面目示人，换上了便装。

落辰四下望了望。由于时辰还早，才渐见天明，街道上并未见得有多少人，便点了点头，随手将阁门关上。接着对着五人挥手，道：“走吧，切记我昨夜交待的。”

“是，阁主。”说罢，玄一等人便都快步离开，同样出了城。

待五人离开后，此间仅余落辰一人，他才掸了掸衣袍，淡淡道：“出来吧，你们不必藏了。”

……

然而，却并未有人回应。

落辰轻哼，继续道：“我既是已发现了尔等，你们认为躲藏还有意义么？否则莫谓我言之不预。”

话落，便见两名身着青云山庄护卫服之人一左一右，自一旁昏暗小巷中走出。显然，落辰发觉躲于暗处之人便是他们。不过就凭这二人便想监视他的紫轩阁，未免太轻看于他。

“你们是选择自裁，还是我来动手？”落辰右手按上剑柄，眼带轻蔑。他无法理解，龙腾云何以派来两名连统领级别都不到的人来，如此简单的手段，未免有些上不了台面，以此人胸中之格局，实是太过可笑。

那二人并不知落辰此刻所想。但他们或许是真的怕了，光是落辰身上无意间透出的杀气，便已压迫得他们直冒冷汗，几乎无法站稳。相视一眼，二人自知根本无法逃脱，便都大喊了一声，拔出手里的刀，斩向落辰。

“或许，我该命玄默亲上青云山庄，教教你们何为刀法。不过，你们没这机会了。”只见落辰双眼一眨，手中落英剑便如一道流光般闪过，又自归入鞘中。

剑入鞘后，落辰便背过身不再看那二人，径自离去。

片刻后，两柄精钢锻造的长刀碎为两截，掉落在地。同时，那两人的喉管，都同样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几滴鲜血流出，二人便咽了气。

落辰亦要出城，他打算步行至苍梧派的驻地。他命玄一等人先行，便是要他们五人在他到达前，将苍梧派门人尽灭。苍梧一派，并不值得他出手。他只需在一日后，望见那片将变成废墟的死地再无一活着的苍梧门人便可。

半日后，青云山庄。

龙腾云稳坐大堂之上。他一向很少来此，他并不喜在此地与人议事。然，他今日却不得不来此处，因为他派出去的十数名下属有两人被送了回来。送回来的，是尸体。他需在大堂内察看那两人的伤口。

他记得很清楚，这两人，是他下令在城内查询黑袍人消息的。不曾想，便是在他统辖的这座城内，他的人却被杀了。这比七星观与绝刀门被灭门更令他难以接受。在他的地方杀人，无异于站在他的面前，狠狠的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削去的，是他堂堂龙腾云统领江湖十载的威严，是他堂堂龙腾云行走江湖数十年的名声。

龙腾云看上去很是平静，但这平静并不代表他便真的不为所动。相反，他的眸子很冷，冷得让人望见便觉浑身发凉。那双眸子就如寒冰所铸的刀子一般，剜得人面上生疼。

“可知他们死于何处？”龙腾云漠然开口，望向身前半跪在地的几名护卫统领。

“回禀庄主，他们二人是在城西一处叫做‘紫轩阁’的地方被发现的。”其中一人低着头答道。

“紫轩阁？那是何处。”龙腾云问道。

“属下……属下不知……”那人低头答道，颤颤巍巍。

“不知？抬起头来。”龙腾云站起了声，走向那人。

“属下……属下……”那人已是惊恐至极，吞吞吐吐半晌，却依旧不知该如何说。作为庄内的护卫统领，他很清楚，当龙腾云处于这般看似平静的神态时，才是他最可怕的时候。此时的他，是无情而冷漠的，他喜怒无常，杀人对他来说，是唯一的发泄手段。

“你在怕什么，本座命你抬起头来！”龙腾云再次道。他感到自己的耐心已将要耗尽，如此下属，太让他费心力了。

似乎察觉到龙腾云已快要失去耐性，那人终于抬了头，他仰望龙腾云，一张脸满布惊惧之色，连大气也不敢出，双腿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手中的刀，早已因掌心沁出的汗而无法拿稳，滑落地上。

“本座再问一遍，紫轩阁是何处？”龙腾云盯着那人，沉声问道。

“属下，属下进去看过，却一无所获，那地方有三层楼阁，却空空荡荡，未见得半个人影……”说罢，那人便又低下身子，以额头贴地，口中反复道“庄主饶命”。

“废物，本座要你何用！”龙腾云眉头皱起，狠狠拍了拍桌子，便一脚踢在那人心窝，随后一脸厌恶，坐回位上。

在他一脚踢出后，那人一口血喷出，便再没了声息，显是已被龙腾云那一脚断去了性命。

“将他抬下去，收拾干净。处理完了便带人去那紫轩阁探查吧。若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便不必回来了。”挥挥手，龙腾云不再多言，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大堂之内瞬间安静下来，龙腾云以手抚额，陷入沉思。

他脑中回想起那死去两人的伤口，此时想来，却是有了一些先前未曾注意到的发现。

一剑毙命……呵呵，好快的剑。

龙腾云想到了一个人，不过那人已许久未曾出现了，江湖中都传言，那人早已死去多年，可他并不相信。能比他龙腾云还要犀利许多的剑，除了曾经的天下第一人——剑无极，又会有何人？

不，不会是他。龙腾云摇头否定，若果真是剑无极，根本不屑于对他庄内这两人出手。堂堂天下第一，连他龙腾云都不在其眼中，都耻于出手，更何况他人。

那伤口，倒确非他过往出手时留下的那些剑痕。却更似一个人……

龙腾云并不能确定，他忽然觉得，许多事都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正在沉思，却走进一人。

“老管家，你来了，何事？”龙腾云抬头，却正是那老管家在一旁候着。

老管家躬着身，自袖内取出一只小竹筒，递给龙腾云，缓缓道：“庄主，探子来报，您要查的那人疑似往苍梧派去了。”

“哦？”龙腾云接过竹筒，取出内中的纸条，一眼扫过。接着便立刻起身，道：“我马上赶往苍梧，你命人速速去神剑山庄报信，通知越怀秋！”

“是。”

郊野外，落辰持剑静立一处小山包。在他的眼角，正有一只苍鹰飞过，隐入他身后很远处的山林间。

那苍鹰虽善于隐藏，却仍旧被他发现。他记得在儿时，猎人大叔曾告诉过他。苍鹰乃是以林中鼠类，野兔等动物为食。而他方才所走过的路，却都远离山林，尽是商贾往来之大道。

若为野禽，绝不会毫无缘故便远离自己的居所与食物所在之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唯有被人驯化过的苍鹰，才会现于此方高空，并且绕着他盘旋许久。

他确然无法奈何那苍鹰，但他并不打算理会那畜生，只要不来招惹他便也无妨。

想来，明日的苍梧派将会变得很是热闹。他虽本意不想去打草惊蛇，但将计就计也未尝不可。他的剑，可并不介意多饮些鲜血。

抬头望了望那辽阔天空，落辰又看了看一旁的树影，才下了这小山包。算算时辰，玄默当已至苍梧，而玄一等人，应该也不远了。

如此，他也同样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