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阿九恨恨的瞪着那两道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的身影，收拾好地上的瓦罐，再度走回被砸破了的珠子跟前。

所有人都觉得它臭，可她却并不觉得。

“珠子，对不住！我将你带回来却又将你砸了！实在是万不得已，这一世我绝不能令你落入恶人手里，否则我与娘便再没安生日子可过了。”

阿九取过地上被砸得缺了个口的瓷碗，将碎得四分五裂的珠子仔仔细细的放进碗里，跟着走进灶屋，倒入水缸之中。

“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你即是从水里生出来的，我理当将你送回水里去，只是现下夜已黑，我且先将你安置在这水缸中，明日一早，我便将你送回你出生之地。”

“阿九！”

此时，杨二婶走了过来，看着她将那散发着臭味儿的东西倒入水缸里，不敢认同的拧着眉道：“这便是刚刚李三妹要抢的东西？竟是这般臭，怎还放水缸里了？”

阿九看着渐渐沉下去的碎珠子，迟疑了记方才开口：“这珠子原本是从池水里捡得的，我为不受三婶欺负而将它硬生生砸碎，是我对不住它，今夜先让它寄住在此，明日我想将它送回原来的地方。”

杨二婶叹了口气：“你这傻丫头，随你吧！”

随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的是已经切成了片的山参，交待道：“你娘刚刚呕了血，脸色不大好，这里是周大夫给的山参，我煮鸡汤时没舍得多放，约莫还有一支半山参的份量，我明日抓几只鸡给你送过来，其余的药材我都放在屋子里了，你娘知道在哪！”

“嗯！”聂阿九接了过来，明白的点点头。

现下灶台弄好了，自然不能再继续劳烦二婶为她与娘准备吃食，这一切，都应她一肩扛起。

杨春桃看着这闷葫芦一般的孩子，叹了口气道：“阿九啊，二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现下是春日，田里的农活本就多，你杨二叔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我知道，阿九都知道的，二婶二叔还有杨大叔都帮了我母女许多，现在娘已经挺过最难的难关，这些事便不必再劳烦二婶，阿九统统都可以做好的！”阿九连忙应声，生怕杨二婶觉得她不知好歹了。

杨春桃微微一笑，拉起阿九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塞进她的手里。

阿九一怔：“二婶，这是……”

“这是置办完这些物什，扣去了鸡汤钱之外余下的钱！二婶自作主张的替你给你杨大叔付了工钱和桌子椅子的材料钱，原本半吊钱是跑不了的，你杨大叔却只意思意思收了两百文，其余的这些都是小物件，花不得几个钱，这余下的半吊钱，你可收好了！”

半吊！

阿九看着手掌心上多出来的银子，想着今日家中多出的物件和二婶二叔不遗余力的帮助，立即将钱塞了回去：“二婶，这钱阿九不能收！你与二叔荒废了家里数日的活计，帮着我与我娘将这处整理得方能住人，又是送被褥又是送吃喝，阿九知道那一两银子算起来根本不够，这半吊钱您拿着，我娘日后若是还要吃鸡，阿九还得再向二婶您赊！”

“二婶的算盘难不成还你一小丫头片子打得响量？我说够了便是够了！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多少文，你先前拿出的一两银子，已经足够置办这些物什，你与你娘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的是，好好收着，别让人瞧见夺了去！”

杨春桃嘴里的‘别人’指的自然是那舔不知耻的李三妹。

早些时候就听说李三妹爱贪别人家东西，却不想如此明目张胆，想到刚刚那一幕，杨春桃又少不得多叮嘱几句。

“阿九，你那三婶不是个好相与的，日后见着了尽量避远一些，跟那样的泼妇牵扯上，少不得又受冤枉气！”

聂阿九默默的点头。

她比谁都知道李三妹、聂如月母女有多恶，只是若是避开便有用，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一出了。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

杨春桃看了眼时辰不早，想走，又忍不住多几句嘴，提点道：“你娘俩被赶出来也没分得半亩田地！现下是春日，野菜多不怕，若是过了这时节恐怕到时候就都得靠去各家各户买去了，阿九，你若是不怕苦，便赶在播种期到来之前把这屋前屋后开出几分地来，即时二婶给你拿些种子种上，看能不能长出些蔬菜，你娘是个能干的，在聂家时就里里外外的都是一把好手，待她能下地干话，你娘俩日子必定能好过起来！”

杨二婶的话令阿九神台一阵清明。

没错！

在这世道赚钱，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要不怕苦累。

娘在聂家时日里、夜里、屋里、田里，忙的脚不沾地，若不是每回得了些银子都会被阿奶收缴上去，也是能余下不少的。

聂如月今日说的，她那薄情狠心的阿爹读书是花了她们的银子，实在是大言不惭，这么些年来，薄情爹读书的钱都是娘一文一文的赚回来的，娘是聂家捡回去的孤儿，从捡回去的那日起就在聂家当牛作马的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的。

薄情爹见娘出落得好看又如此能干，早早的就骗了娘的感情，给自己当媳妇，娘白日里田里干活，晚上就绣花纳鞋，将做好的鞋子拿镇上换了银子，每回都全数给了爹，娘为他付出了一切，却得了个‘偷汉子’的罪名。

“阿九，二婶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娘！明日下田便没时间来看你们娘俩了！”杨春桃看着好好的油盐撒了一地，叹了口气，边走边骂道，“李三妹这个泼辣货，迟早得有报应。”

“二婶慢走！”

“诶，回去吧！”

天色已黑，看着杨二婶已经走进村子，阿九也走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