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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瞳记》第十章: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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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严木着脸坐在血泊碎肉之中,双目无神,愣愣地发着呆,听到声音,他下意识朝门口望去。

一个满脸干橘皮的老头佝偻着背站在门口,原来是盛老头来了,陈严脸上浮现一股戾气,心中杀机满溢,他提着斩骨刀猛地向门口扑去。

盛老头说道:“年轻人好大的火气,你杀了我,你的秘密就能守住了?”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陈严停步,呆呆地站在那里。

盛老头摇摇头说道:“你这小鬼真不让人省心,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帮你擦屁股。”他慢吞吞走到灶前点燃了火,在这刺鼻的血腥味中若无其事地做起饭来。

不一会,盛老头端过来一碗糊糊,对陈严说:“把这碗喝了,先冷静冷静。”陈严木木地端过来喝了,他麻木的意识渐渐复苏,心中冷静下来,眼中也有了神采。

手中的斩骨刀掉了下去,他看着满屋的血肉碎块,心惊胆战,暗道我这是发了疯吗?只听盛老头问道:“小子,第一次杀人?”

陈严点点头,知道又是盛老头把自己从失魂中拉了回来,便作了个揖,说道:“谢谢老爹。”

盛老头说道:“先别说这些,你把这身血衣脱掉,咱们先把这一堆东西料理了,你把碎块弄走,我来处理血迹。”

陈严脱了那身破破烂烂的血衣,找来两只麻袋套在一起,拿一把铲子将满地碎尸装进麻袋。他右肩骨折了,一阵剧痛,右手使不上力,便用左手提着麻袋出了厨房。此时他已经想好了,他砍柴的后山有一道悬崖,将尸体扔在那里该是万无一失。他又想起刘大屁股的脑袋还在柴房,便又去柴房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装进麻袋,提着朝后山去了。

他扔了尸块回到厨房,厨房的血迹已被处理干净,血腥味也尽数散去,看来作为厨师的盛老头对处理血迹还是很拿手的。盛老头见他回来了,把他的衣服扔给他,说道:“柴房墙上那块血迹已经渗进墙里去了,你去把那块铲掉,弄完来我屋里,咱们说说话。”

陈严穿上衣服,衣服还是湿的,不过血迹倒是没了。他运功将衣服烘干,依言铲了墙,又觉得不保险,在那块土墙之前码了一个柴堆,将那块土墙死死挡住了,这才停手,去了盛老头屋里。

盛老头坐在床上,见陈严来了,拿出一贴药膏来,说道:“先治治你的肩膀。”

盛老头治骨折很有一手,只不过手法有些粗暴,阵阵剧痛传来,陈严淡淡地坐着,任由他摆弄。盛老头收拾好他的肩伤,说道:“小子真能忍,看样子有些故事啊,来,说给老头我听听。”陈严不答,盛老头又道:“憋在心里不好受吧,我看你精神压力这么大,你不说出来,早晚要崩溃。嘿,也不是早晚,刚才要不是我,你觉得你能撑到几时。”

陈严心中一动,张嘴淡淡地说了起来。这一开口就是不停,他从十岁那年说起,说到自己的天才往事,再到了十二岁这天开眼失败,被人侮辱,又说到自己全家莫名其妙被人灭门,后来被山贼抓了,忍辱负重直到今天。他一刻不停,将自己能修炼、自己的右眼、那把破柴刀这些核心秘密都说了出来。

陈严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微弱的晨光照在他脸上,他一脸淡然,有些诧异自己居然这么能说。

盛老头静静听完,说道:“说出来了,感觉好些了?”陈严点点头,说道:“谢谢老爹。”

盛老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一个人住久了,有些寂寞罢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哎,也是个苦命的小子。”

陈严惨然一笑,说道:“大仇未报,再苦也要活着。”

盛老头道:“报仇雪恨,你说你要报仇,你知道仇人是什么样的吗?”

陈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紫衣人。”

盛老头道:“我不是问你仇人是谁,我问你的是,你的仇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严不解,疑惑道:“什么样的人?”

盛老头道:“你说你见到全家的尸体都倒在练武场上,他们身上可曾有伤,尸体的方位又是如何?”

陈严道:“他们?他们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其实,我在地上就没见过一滴血。他们的方位?尸体的方位与平时开家族大会的阵列一模一样。”陈严心里一惊,说不出话来。

盛老头道:“想到了吧,尸体身上没伤,地上没有一滴血,尸体的方位与正常开会一模一样,你还说你父母死时保持着跪姿,你祖父脸上还有着复杂的表情,这说明了什么。”

陈严接道:“说明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凶手在一瞬间杀了他们,我全家八十三口,要不然。”

盛老头道:“要不然现场应该有反抗的迹象,就算力量悬殊无人反抗,也应该会有人逃跑,那尸体的方位应该是乱做一团,你的家人们甚至都没发现他。你觉得,能做到无声无息瞬杀八十三人的人,强到了何种地步?”

陈严摇摇头,说道:“我想不出来。”

盛老头道:“我也想不出来,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这人不是七星武者,就是八星武者。就这样,你还要报仇吗?”

陈严叹口气,道:“不报仇,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盛老头道:“活着还需要什么意义,吃饭睡觉,娶妻生子,不都是活着。你自己说你修炼不易,每次修炼都是九死一生,你觉得你能平平安安修炼到那个层次吗?”

陈严沉默片刻,道:“但是我若不能报仇,就不会开心,不开心的活着,还不如在修炼或者战斗中死去。”

盛老头不说话,凝视着他,过来一会,叹口气道:“少年人,总是万事不畏。既然这样,我可以帮你修炼,但我有个要求。”

陈严惊异地道:“老爹能帮我?”

盛老头道:“怎么,你不信?”

陈严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老爹你做的饭远不是好吃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有些神奇的功效。”

盛老头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你觉得这山寨里的几个山贼有什么奇怪?”

陈严不,问道:“有什么奇怪?”

盛老头道:“你不觉得,相对于他们的年龄来说,他们的修为太低了吗?”

陈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确实,我看他们都在三十岁左右,除了老大涂二疤,其余都是一星赤瞳,哪怕是资质再低的武者,到这个年纪最少也该是个两星吧。”

盛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每天吃了我做的饭的缘故。”

陈严大惊:“老爹你在饭菜里下毒了?怪不得我们两个都要单做一份。”

盛老头道:“不不不,我不会用下毒这么低级的手法。”他凑了上来,问道:“你知道味师吗?”

“味师?”陈严摇摇头,道:“没听过。这世上有炼药师,有炼器师,从没听说过有味师。”

盛老头面色一黯,颓然道:“是啊,你怎么可能听过,我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味师,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味师。”他坐直了,说道:“你也听听我的故事吧,我叫盛一鸣,这个名字啊,快有二十年没听人叫过了吧。”

盛一鸣生于越城盛家,开眼后不爱修炼只爱厨艺,盛家人觉得他不务正业,都不正眼瞧他,也不让他入族谱。

他二十三岁那年,厨艺在当地已是无人能及,他开了一间酒楼,叫做盛鸣居。酒楼生意红火,每日来吃饭的人都要排队。盛一鸣在越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越城城主常常邀他去府中做客,盛一鸣修为低下,却能结识无数高手,一时间风光无限。

但盛家却仍以厨艺为下等技艺为由,不让他入族谱。不仅如此,盛家长辈甚至嫌弃他为人下厨是奴才之举,若非盛鸣居收入颇丰,早就赶他出盛家了。他们认为让盛一鸣继续待在盛家是给他的恩赐,还心安理得地将盛鸣居的收入据为己有。

后来盛一鸣知道实情,他大怒之下关了盛鸣居,不等盛家赶他出门便自行与盛家脱离关系,远走他乡。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你们既然瞧不起厨艺,我就把厨艺做出一个能与炼药炼器齐名的新天地来。他走遍四方,潜心研究各种食材的搭配、各种味道的混合。终于,在他老了的时候,他得出来一个理论。

人的嗅觉与味觉作为五感之二,通过特定的味道刺激便能影响意识。虽然每人的口味各不相同,但这些味道比之酸甜苦辣咸已不在一个层次,理论上来说该是人人适用。

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需要真实的现象来证实,那时他到了陈家镇,刚好碰上这群山贼,被他们捉了。他正愁没人来做试验,这群山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真是死有余辜,拿来做试验正好合适,就随便做了一顿饭给他们吃。

山贼们吃了,顿时觉得捡到了宝,劫他回山寨让他专门做饭,这正合他意。他便将味道理论用在山贼们身上。

起初山贼们见他给自己另外做饭,就疑心他下毒,盛老头冷着脸三天不开火。山贼们急了,想起自己吃了他做的饭只有越来越康健,这老头怎么可能下了毒。又想起老头自己吃的都是些清淡东西,应该只是口味不同,就轮番着去求他下厨,因为他们吃惯了盛一鸣做的,已经完全吃不下其他的饭菜了,若是盛一鸣不干了,他们饿死都有可能。

“就这样,我在这里一做就是十年,至于为何这群山贼修为太低,你想想?”

陈严想了想,说道:“这群山贼每天晚上都要赌博到深夜,老爹应该是让他们无心修炼吧?”

盛一鸣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一脸很高兴的样子,他一挑大拇指,说道:“少年人聪明,我只是让他们懈怠而已。唉呀,我在这里一呆十年,也只是为了看看味觉刺激会不会有副作用,会不会和丹药一样让人产生抗药性。哈哈,这十年可没有白费啊,我的味之道完全没有这两样缺陷。”

他老怀大畅,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笑开了,就像干橘皮又泡了水。

陈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惊道:“老爹你在这里十年,就是说这个贼窝十多年都没人来灭掉。”

盛一鸣点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这群山贼有靠山呢!”

陈严道:“我想起来了,山贼头子涂二疤说过,他要拿我爹的宝刀去献给大老爷,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大老爷是谁。对了,老爹你说帮我修炼,是用你的味之道帮我吗?”

盛一鸣道:“对你来说,你修炼最大的危险是多次吸纳灵气,我先教你如何运使神念来收束灵气,我还会给你做一份食物,能增强你的信心、以及你收束灵气时的豪气。灵气控制住了,就不至于要你的命。”

陈严奇道:“还能用神念收束灵气?”

盛一鸣道:“这就是你修炼最大的不足了,没人指导你,很多方法你都不知道。我虽然不喜欢修炼,但不是说我不会修炼,以我的水平来指导现在的你,那还是绰绰有余。”

陈严跪下来,磕了个响头,道:“小子先谢过老爹了。”

盛一鸣道:“你先别急着谢,你别忘了,我可是有个条件的。”

陈严道:“不管什么条件,我能做到的一定做,我做不到的尽力去做,只求老爹指点小子修炼,只是到时候老爹不要嫌弃小子蠢笨。”

盛一鸣道:“好了好了,不过你体质特殊,先把眼罩摘下来,我看看你的本眼。”

陈严此时对盛一鸣已是极信任了,闻言摘下眼罩,盛一鸣凑上去,细细察看。他的右眼漆黑一片,除此之外并无异状,盛一鸣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任何问题。

盛一鸣摇摇头,道:“我见识不够,完全没见过这种情况,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你戴上眼罩吧,这眼睛的秘密只有你日后自行摸索了。”

陈严戴上眼罩,盛一鸣又道:“不过你与常人的种种不同必与这只本眼有关,你的神念异常强大,你的身体承受能力也是如此。常人即便是有神念束灵之法,最多也就是吸纳五次灵气,六次便会有生命危险,更莫说七次吸纳,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你修炼出来的真气能滋养经脉,也是异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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