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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相府夫人》第10章 酸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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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不愧有‘临安才女’之称。”江代姗心中虽实在期待王青瑶出丑,可到底不好乱了方寸,是以口中不绝称赞之语,随即转头对江老太爷撒娇着说道:“祖父,且不论表姐这诗作得如何,这心意都是我们姐妹里头一份的。”

曾氏亦在一旁补充道:“青瑶前几日病重得厉害,甚至都下不了床,我们原想着让她休息,没想到这孩子竟这般心实。”

陈氏闻言不由心虚,额头上渐渐渗出些冷汗来。

江老夫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稍稍侧身对一旁的江老太爷说道:“青瑶虽养在临安多年,没有在你我膝下承欢,可到底都是江家的孩子,你可不能偏心啊。”

“元灏,若是你父亲诗评得不好,你可莫要让了他去。”江老夫人对旁边的儿子江元灏笑着嘱咐道。

“儿子不敢。”江元灏知道老夫人是担心老太爷过于刚直,落了王青瑶的面子。

“看来传言确有可信之处。也罢,即便是首酸诗,婉言挑拣些可取之处来说也是可以的,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江元灏心里想着。

堂上江老太爷看着个中情形,只是轻抚着胡须笑着,面上一派不置可否的模样。

王青瑶心中颇感无奈。即便今日作的一首酸诗,二舅恐怕也会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至于外祖父那治学严谨的性子,这诗若有一分酸,虽不会被他批评到三分酸的地步,但也决不会少了半分……

念及前世,江老太爷之所以决定把王青瑶放到身边教导,就是拜了那些个酸诗所赐……

“外祖父是当世大儒,二舅又是翰林出身,由你们来品评青瑶的诗实在是折煞了青瑶。诗为感怀遣兴之语,评为中正无偏之鉴,青瑶担不起起‘临安才女’之名,诚如六表妹所言,此中拙作更多的是一份心意。”王青瑶一边自谦地说着,一边示意倚竹打开手中的卷轴。

就这样,原应遭受百般奚落眼光的“拙作”终是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可是……

那手挥洒自如的笔迹,那般不符平日所传的酸苦之句,哪里轮得半点奚落?

“瞻彼高川,苍苍相缪;雨霁霞张,野鹤洲啾。

池鱼思渊,何以淹留?兰巷深辙,路险而幽。

杳杳孤鸿,不耦所求;浮云蔽日,作断肠流。

青山楼外,歌舞曾休?季子年少,匹马黑裘。”

江老太爷一遍遍地低吟着诗句,心中十分感怀,而身为孝子的江元灏又岂能不懂?

有道是“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对于曾经官拜宰相的江老太爷而言,当初之所以选择急流勇退,更多的是对大梁朝廷起了灰心之意,可无论他再怎么表现得闲云野鹤,心中最惦念的却还是临安城中的风风雨雨……

此诗正中江老太爷下怀!

江家之人或是远处江湖,又或是身居庙堂,可流淌在他们身上的报国之志早已浸入骨血!便说江老太爷存了隐士之心,可他内心真正追求的却只有朝政清明四字而已。而奸佞当道,正如浮云蔽日,便是胸怀壮志的江老太爷,面对日渐混乱的朝局也渐渐生出无力之心……

江老太爷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嫡外孙女,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道:“知我者谓我心忧,想季子年少,匹马黑裘,可如今,我江子安却已经老了。”

王青瑶闻言,心中蓦地一沉,她没有想到诗中的激怀之语反让外祖父生出这般颓败之言……

可以想见,大梁的朝堂是有多么昏暗,才会让这位英才宰相生出隐退之意,宁愿将余生的精力托付在兰巷之中、白麓洲头?

“想必外祖父的心中是矛盾的吧。屈身江湖,是因为路险而幽,心中有所不平,可即便如此,前世国破家亡之际他却毅然决然地带领吉昌江氏一百八十余人投江明志,所为的,是以此唤醒天下忠义节烈之士闻风而起,保江山社稷不移腥膻……”

江老太爷的脊背佝偻着,似乎已经快承受不起岁月的重量。他缓慢地坐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儿子江元灏的肩,口中却没有多说什么。

“青瑶,你随我到书房来。”江老太爷对王青瑶说道。

王青瑶躬身一礼,点了点头……

江元灏的目光则有些激动地转向王青瑶,无声地朝她点了点头,似乎是种肯定却又掺杂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无言的沉默迅速地蔓延到这厅上的每一个角落……

美人之貌不再病苦,美人之诗亦不再强说酸愁,原本期待王青瑶出丑的,或是希望王青瑶把江家闹个天翻地覆,逼得江老太爷答允插手那件案子的,又或者是对王青瑶存了戒备之心甚至想害她连月坐卧翠微阁的,无论什么样的心思,似乎都在这无言的沉默当中化为泡影。

曾氏暗自将手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她抬头看向王青瑶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容:“好你个王青瑶,竟把我们都当猴耍!可你到底是个孝顺女儿,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父亲就此无法翻身吧……我就不信你不会劝江老太爷出手相救,我倒是要看看,江家这条大鱼何时上钩?”

“只要江老太爷决定插手,二房失势就会成为必然,且临安陈氏和吉昌江家的反目,更是会让陈氏在江家也没了话语权……”曾氏暗暗想着,临安贵人的目的是借机把江元灏彻底踩死,而他们大房的目的则是彻底占有江家,这本就是一桩互惠互利的生意!

江代姗转头看了看曾氏,眼见母亲眼中决绝,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犹豫。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看上首的江老夫人,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起先前曾氏与自己说的话来:“祖母,我的父亲不是您的亲子,我也不是您的亲孙女。这么些年,我父亲只能从商,可二叔却官拜翰林,我虽费尽心思讨好您和祖父,但我知道,您待我和四姐五姐她们却终究是不一样的。”

“便是从未在您身边尽过孝道的王青瑶,您待她也如珍宝一般,可我才是一直陪在您身边逗您开心的孩子啊!若是二叔不倒,我们大房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江代姗这样想着,心中的歉疚终于慢慢地消减了去……

而在场沉默时间最久的陈氏,小腿已渐渐地忍不住打起哆嗦来,要不是江代婵一直在旁边稳住她,恐怕她早就跳了起来。

陈氏的心里很惊慌,却又不得不在丈夫江元灏面前强装稳定。她既担心王青瑶告知江老太爷二房对她下药的事,更担心江老太爷被王青瑶央了最终还是决定插手王茂彦的案子……

江代婵把目光悄悄地投向父亲江元灏,眼见其依旧沉浸在诗境中的模样,心底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母亲和陈氏一族如此相帮父亲您,可您却还是一样地不放在心上吗?”

一边是对父亲的怨念,一边则是对母亲的可怜,江代婵再一次不自觉地把她的立场站在了和陈氏一致的地方。

厅中余下众人,虽道王青瑶的诗作的实在是好,但能够真切理解江老太爷何以如此动容的人则寥寥无几,除了江元灏外,最懂此中真意的怕就是江老夫人了。

“原想着,临安的风雨是怎么也刮不到吉昌的,如今看来却实在是难……”江老夫人出声打破了这样的沉默,随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悠悠站起身来,竟是打算离开。

唐嬷嬷忙上前搀住江老夫人,即便隔着华贵的布料,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江老夫人日渐残老的身躯上传出的抽动。

江元灏见状亦上前扶住江老夫人另一边的胳膊,可江老夫人却笑着摆了摆手,只道:“元灏,你且去你父亲书房外边候着,等他想见你的时候你便进去吧。”

“儿子知道。”江元灏恭敬地垂了垂手,心中已有所预料。

江老夫人点了点头,吩咐着道:“折腾了那么久大家也都乏了,且各自退下吧。晚些时候,想必临安城中的风雨便要吹到了,都仔细起来。”

“诺。”

……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斑斑点点的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桕里透过来,照在高高低低的书架上。

江老太爷的书房是一个两层的阁楼,坐落在江府东南一角,是个极安静的所在。从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前世常于此处温书的那种亲切之感便洋溢在王青瑶心头。

江老太爷长久的沉默并没有让王青瑶感到半点紧张,因为她几乎已经能够预料到,外祖父会对她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模仿了我的笔迹?”江老太走到案几旁立住,笑着问道。

“外祖父有所不知,在临安家中,父亲常常收藏您的字画,便是往来书信也从来都是小心珍藏起来的。青瑶曾得幸一见,便从我父亲那里给寻了来临摹,久而久之,也就窥得些门径了。”

“我知道你父亲是个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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