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变了,怎记忆还有心跳。
——〈我是爬行者小江〉江一燕
窗外的上海不安分,不安静,令人不安心。
人影攒动,景物依稀,他们或者它们看上去生命旺盛,充满活力。
车子在加速,攒动的人群连成一条线,在飞速的倒退。倒退。时间也在飞速的倒退。
苏航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手心里捏着的手机屏幕晃动。
“到哪了”
苏航回了信息,又瞟了一眼窗外,火车已经减速,轨道开始分叉,再往前,火车轨道已经铺满了视野。
“到重庆北的拿好行李准备下车了”乘务员从车厢那头挤过来,一路敲敲打打经过了苏航到了下一节车厢。
乘客们开始骚动,无不露出近乡的喜悦。苏航如此,她露出的是近她的激动。
火车缓缓入站,车厢走道里已经排成长龙,座位上还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人。苏航站了起来拖着行李箱也加入了长龙,跟着队伍下了车。
春节刚过,重庆依凉。小雨淅淅沥沥,人群起起伏伏。
出了车站,陈雪的信息到了。让他坐汽车前往铜梁,那是一个县城,他此行的终点站,陈雪的家就在那。
又是一个小时的汽车,终于到了铜梁,这是他第一次来这。
陈雪告诉他出了车站往右直走,他在前面的公园的上等他。
。
等等,苏航猛的回过了神。费力的睁开眼睛,脑仁骤疼,耳朵里传来有不知道是吵闹还是悦耳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小四把歌关了”
声音停了,耳朵里传来小四好听的声音:
“怎么了,吵到你了吗”
苏航不答,车里变得安静,瞳孔恢复聚焦,视线也变得清晰。
苏航转头看着窗外,窗外的景物连成一条线在飞速倒退,倒退。
“到重庆北站的拿好行李准备下车了”
“坐汽车到铜梁”
“我在前面公园上等你”
。
“嗡嗡嗡嗡嗡”一阵急促的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他脑中响起,那声音不是来自外面,没有经过他的耳朵,仿佛骤然间在他脑中,在他脑仁里炸开。他一下子失去了听觉。
“啊”苏航抱着头,手掌紧紧的按住太阳穴,声音还在他大脑中此起彼伏,低奏高盎。
“苏航,苏航,喂苏航你怎么了”
他感觉有人在拍打他的脸,从轻轻的到后来“啪”的一声。
苏航松开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掌,努力的睁开眼睛。他看见小四惊慌失措的脸。她原本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要不去医院”
苏航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太阳穴上。紧紧的压在太阳穴上。
那股狂烈的尖锐的的声音,还在继续,苏航只觉得脑袋随时会炸开,随时会炸的脑浆四溅。
小四已经从驾驶室到了后座,纤细修长的手指,按住苏航的太阳穴,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形。
苏航自己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深入手心,疼痛没有赶走大脑里的声音,它尖锐,它高亢,似猛兽在低吼,似狂风在怒吼。
苏航一把抱住小四,将头埋在她的波涛汹涌里。他呼吸不到空气,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那一直在持续的声音。
渐渐的,他听到有人在哭,哭声中还夹杂着他的名字。
“苏航,苏航,苏航”
那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和他大脑中尖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苏航感觉快窒息了,他紧紧的抱住小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了。
忽的他觉得有一股彻骨的凉意从头上一直往下。他打了一个哆嗦,大脑里的声音消失了,只有小四那略带哭腔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航,苏航你没事吧”
“飘飘,你干什么”
苏航感觉全身脱力,他还抱着小四,这回不是因为那声音,而是因为他冷。
“苏航把衣服脱了”小四一边轻轻的推开他,一边低声说着。
“飘飘,后备箱里有衣服去拿过来”
小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又有几分担忧。
渐渐恢复正常的苏航,松开怀里的小四,小四挣开束缚咳嗽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泪眼汪汪的看着苏航:
“你怎么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说着说着就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抹着抹着,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没事了”苏航有气无力的说着,坐直了身体,飘飘从窗外扔进来几件衣服,苏航一看,外套是他的,一件毛衣是她的。
苏航脱下外衣,擦了擦头上水。
“你,你先出去”
“我不”
小四没哭了,眼睛红红的。她从包里翻出化妆盒,若无其事的在一旁补着装。
苏航心想又不是第一次,也就由他去了,还好裤子没湿。
里面穿着小四的毛衣,外套是他借给小四的那件皮草,他总感觉怪怪的,他还是第一次穿小四的衣服。
苏航恢复了正常,小四继续开车送飘飘去机场。
“苏航,你刚才怎么了”
小四说着,声音里还有几分担忧。
“是啊!都把我给吓到了”坐在他旁边的飘飘也开口。
“就突然间头疼,现在没事了”
小四没再说话,专心的开着车,旁边的飘飘却说个不停。
“我好像认识你啊”
“周放朋友圈有好多你的照片”
“哎哟,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哎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
“飘飘让他休息会吧”小四适时的擦嘴,让苏航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他没有再看车窗外边,闭着眼睛,很快记忆深处的那个车站那个公园……一张张图片,在他大脑中像幻灯片一样播放。
他不敢深想,那尖锐的声音提醒他不能深想。这几年来他都刻意不去想,刻意逃避,甚至都不愿意去重庆,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忘掉。
的确,他都快忘了,要不是她,要不是她突然找到他。
这些年也偶有想起,不过是一些片段,一段小路,一张图片。
只记得到了重庆,只和他匆匆一面,她莫名其妙的拿了他5000块钱,不久后他收到一段视频,她和另外一个男人做爱的视频。她叫的很浪,很销魂。
苏航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发这样一个视频给他。是在炫耀他男人的雄风,还是在宣誓领土的所有权。
来不及多想,手机四分五裂,裂成了片片,裂的不能再裂。
至于其他,他想不起了,他也不敢想,那个公园,那个池塘。
他在铜奖待了几天,大概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里,除了第一天,其他时间都在网吧,一步也没有出来。
从10年二月到现在已经近六年,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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